郭鳳從家出來有段日子了，也沒有想起來和家里聯(lián)系。不聲不響的在外頭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郭鳳自己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著需要經(jīng)濟來源支撐生活。大街上，商場里的招聘廣告在他眼里發(fā)著光，不自覺的心跳加速。他就像個病人，病急亂投醫(yī)，恨不得立刻投身其中，結束自己漫無目的日子。那樣的生活使他很不安。
郭鳳應聘了一家商場零食店的收銀。店里昏黃的燈光，單調乏味。面對接待他的店長，他用一貫默不作聲的作風盯著店長遞到面前的水杯。對于人來人往的地方，郭鳳會有壓力，天空，高樓離他頭頂好像只有幾公分，隨時都會撞的頭破血流。
店長見到郭鳳很熱情，不再覺得疲乏，似乎身上的壓力已經(jīng)少了一大半。店長錯覺到落在身上的燈光格外明媚，有種久違的舒適感。盡管眼前的郭鳳是那么心不在焉，店長始終覺得他所能給予郭鳳的前景會如此刻的燈光般敞亮。
想起從打雜變成店長，以往的經(jīng)歷總會讓人感慨，思緒波動。
那杯水，圈圈蕩蕩，郭鳳發(fā)著呆，始終沒有移開聚焦的目光。踏進這家店，他便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感到后悔，只是自己并沒有考慮好明天后天該去哪里，郭鳳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走出店門已經(jīng)五點了，正式人們下班吃飯的時候。郭鳳想象到的是人們在固定的時間被關在一個地方，時間一到便會從那里涌出來。學校是這番情景的放大。
學校，是個分外陌生的地方了。在校時期的郭鳳時常因為名字而困擾。比如說課間時光，男生們小打小鬧總不免會殃及女生，這時，女生怒發(fā)沖冠便是一句“過分！”
正直電視機普及的年代，言情劇蜂擁活躍在各個頻道。電視里的女主角都喜歡說“過分！”年幼的郭鳳想不通為什么班里的女生都喜歡看這些，自己完全不懂其中的神秘。
等到年紀大了些，郭鳳情竇初開。有次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發(fā)生了矛盾，女生呵斥道“過分！”郭鳳見怪不怪，沒有像以往第一時間驀地回頭。正巧班主任低著頭捧著教材路過窗口，聽到這聲呵斥閃電般側過頭，隨后而至的頭發(fā)遠遠的甩開。
“郭鳳怎么你了？”
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盛焰，澆滅教室的喧鬧，學生的目光望向老師又望向女生。女生害羞地低下了頭，叉腰的雙手慢慢地收到身前摸起手指。木然的郭鳳望向老師。
“老，老，老師，郭鳳沒，沒什么，他，他挺好的?！惫P的瞳孔開始擴張，眼前的一切從來沒有這刻明亮，女生漲紅的臉遠比刺破黑夜，驅散清寒的太陽溫暖百倍。溫暖照在郭鳳臉上，臉頰逐漸滾燙。
老師又望向郭鳳，疑惑是不是女學生包庇他的小錯，礙于自己平日的威嚴不敢說，又或者怕郭鳳報復。
“郭鳳！你臉紅什么？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做錯了慚愧！”
同學們轉來的目光，就像電影里會追蹤目標的攝像頭，充滿威脅。郭鳳想也沒想，屁股向后一頂，一頭撞進課桌抽屜。一聲巨響，撞的生疼。看戲的學生齊聲大笑，聲音蓋過了上課鈴聲。
“下課再找你算賬！”班主任收起頭發(fā)往下個教室走去。
“老，老師，真的不是郭鳳?！迸慕忉尡贿h遠的甩在身后，追不上班主任的背影。
女孩的臉頰，一直刻在郭鳳的腦海里，那般火紅好似就在眼前，越來越近。越近，越深紅，原來是一個做環(huán)衛(wèi)老人烈日灼燒下未褪色的臉龐，郭鳳一臉失望，想要繞開。側前方跨出一步，擦肩的間隙，郭鳳的余光瞥見老人擰開行人丟棄的瓶裝水，舉手送進皸裂泛白的唇間，不由得回過頭呆立在原地，胸口有一種刺痛。
老人彎背喝水的樣子真像田間的父母。烈日灼身，為人子而灼父母心。
郭鳳回想起鳳字的由來，那是父親追求母親時吟誦的詩詞，“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蹦赣H經(jīng)對外人念叨這么好的詩從父親嘴里念出來一股窮酸味，自己怎么會那么傻，這么簡單就被父親騙回家了。每每說完又會暗笑許久。
郭鳳的父母不是什么文化人，不通詩詞，但想起“身無彩鳳雙飛翼”的時候都會贊嘆，他們把心里最美的期待賜給了郭鳳。
“經(jīng)百千劫，猶不能報父母深恩?！惫P默念著，轉過身想要為老人做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