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沫意頭一次覺得,教室的過道有那么那么的長。
不知怎么的,他一眼就瞥到了坐在最后一排過道旁的鄭浩然。
也不知道他低著頭在搗鼓些什么。
余沫意越靠越近。
鄭浩然猛地抬起頭來,手里的東西一點兒不哆嗦往桌兜里一推。
一看就是個慣犯了。
鄭浩然發(fā)現來人是余沫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略顯尷尬地笑了一下。
見狀,余沫意也毫不吝嗇地扯出了一抹苦笑。
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站在空桌子旁,余沫意使勁兒呼出一口氣。
雖然渾身無力到不扶著桌子站也站不太穩(wěn),但總算感覺身體舒展開來,沒那么憋屈了。
邪了門兒的,她又瞥了一眼鄭浩然。
鄭浩然好巧不巧也正在扭頭打量著她。
“你怎么了?我感覺你馬上說不行就不行了一樣?!?p> 余沫意緩慢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老師。
“我……有點發(fā)燒?!?p> 鄭浩然撓撓頭。他實在是不敢恭維“有點”這倆字兒。
“多少度?”
余沫意微微張了張嘴,吐出來一個數字:
“39。”
縱然有心理準備,鄭浩然還是驚了一小訝。
“這么嚴重?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家在萬固市啊,怎么回去?”
“那你怎么辦?。吭趺床缓煤米B(yǎng)養(yǎng)精神?怎么跑后面站著了?你可別跟我說你是犯困了,為了好好學習站后面了?!?p> 余沫意感覺和鄭浩然說話是真的浪費元氣,她實在沒精神頭和他你一句我一句的扯。
但她還是沒骨氣地一句一句的接著他的話。
鄭浩然大概覺得他已經盡到了地主之誼,招呼好了新來后排的客人,過了一會兒便不再和余沫意寒暄。
鄭浩然呢,把手機從桌兜里翻出來,找了個安全的角度繼續(xù)瞎搗鼓。
余沫意則繼續(xù)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聽英語老師嘰里呱啦地講著完形填空。
不得不說,余沫意站著緩解腰痛的行為真可謂揚湯止沸。
沒一會兒,她便體力不支了,腰背疼得比之前更甚了,小腿肚子也沒閑著,酸脹地抗議著余沫意這個愚蠢的舉動。
她左右腳交替移動著,想試著緩解一下,卻發(fā)現全是徒勞。
痛得站不住了,她額頭隱隱有冷汗?jié)B出,表情也愈發(fā)痛苦。
突然,伴隨著鐵凳腿與地面小小的摩擦聲,余沫意瞥到鄭浩然目視前方,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坐?!?p> 一個夠小但保證余沫意能聽到的聲音傳來。
說著,鄭浩然把凳子直接遞在余沫意身后。
余沫意微微愣神。
“???那……你怎么辦?”
鄭浩然微微笑了笑,欲蓋彌彰低頭看著英語卷子。
“我坐久了,也站一站,你坐?!?p> ……
終于撐到了第二節(jié)物理課下課,周靜莞小心翼翼拽著余沫意就去找林照雪開了假條。
一中地理位置比較偏,出了校門,周靜莞就帶著手里攥著借來的300塊錢的余沫意打了車直奔中心醫(yī)院。
……
李珍妮凌晨醒來聽林樂樂、胡鵬飛兩人斗了半天嘴,終于在快七點鐘的時候發(fā)覺眼皮沉重,又睡了過去。
快十點鐘,李珍妮緩緩睜開眼,這一覺睡得渾身無力。
林樂樂一對招風耳聽見了聲響。
他連忙看過去。
她眼角掛著幾滴因打哈欠而呼之欲出的淚滴,雖然整個人看上去是癱軟的,但至少氣色有所緩和。
林樂樂踢了踢在一旁假寐的胡鵬飛。
“飛哥,你去買點早飯吃吧?!?p> 胡鵬飛閉口不答,依然保持著假寐的姿勢。
林樂樂提起拳頭對著胡鵬飛揮了揮。
“又想挨打?”
清冷又帶著戲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林樂樂一激靈,胡鵬飛連眼睛都沒睜開。
把抱在一起的兩只胳膊放松下來,胡鵬飛緩緩睜開了眼,眼睛還有些微紅,一看就是剛睡醒的樣子。
林樂樂還以為胡鵬飛就只是閉目養(yǎng)神呢。
他可真永生難忘,以前在他飛哥家住的時候,大吵大鬧把正在午睡的胡鵬飛從夢里扯了出來,結果自己頭上挨了三下,屁股上挨了四下。
想到這里,他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
“我我,我去……”
林樂樂飛也似的沖出門去之后,屋里再次恢復了靜謐。
應李珍妮要求把她扶起來之后,胡鵬飛沒有說話。
對于珍妮,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要說關系很好,他確實很煩李珍妮天天纏著他。
可要說關系不好吧,也確實是從小認識到大的。
況且……
胡鵬飛不想再去想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林樂樂抓了抓自己雞窩般的頭發(fā),這個點兒,也不知道有沒有賣早飯的地兒。
迎面走來了兩個小姑娘,林樂樂走上前。
“那個,你好?請問這里有賣早點的地方嗎?”
稍矮一點的女孩兒開口了。
“現在可能都賣完了,你去醫(yī)院食堂看看,這個點兒他們可能還溫的有粥,運氣好的話可能還能買到兩個雞蛋?!?p> 說著,女孩笑了笑。
林樂樂這才注意到,沒說話的那個姑娘嘴唇煞白,還打著哆嗦。
“你們也是來看病的吧?快去吧快去吧,別耽誤了。真是麻煩你們了?!?p> 林樂樂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紳士模樣。
……
周靜莞拉著余沫意掛號,看診。
淋巴結發(fā)炎了。
余沫意決定聽從醫(yī)生的建議,輸液。
余沫意手上肉多,血管深又不明顯。只見護士拿著針往余沫意肉里扎。
針頭全部埋進肉里又被剝離出去,又進去,又出來。
端端是因為余沫意的血管太奇葩。
這一通操作直把周靜莞看得頭皮發(fā)麻。
周靜莞從小就不愛去醫(yī)院,平生最害怕打針。
護士端著小托盤走出去的時候,余沫意扭頭看看周靜莞,結果“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把她的頭笑得更疼了。
“不是,周靜莞,我打針,你的嘴張那么大干嘛?”
周靜莞笑了又瞬間皺起了眉頭。
這屋里也太味兒了吧……
余沫意在一個很大的輸液室里輸液,里面坐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的腳……
周靜莞同情地看了余沫意一眼,拍了拍她的頭,然后猛地閉氣轉身就往門外竄,還差點碰掉余沫意的吊瓶。
要不是環(huán)境條件和身體條件不允許,余沫意今天非得把這個同甘不能共苦的完蛋玩意兒給按在地上打一頓。
她感覺她快把早上喝的一星星粥給吐出來了。
周靜莞這個笨蛋可是去呼吸帶著消毒水兒味兒的新鮮空氣了,一點兒不江湖。
就在余沫意心里把周靜莞罵了無數遍,就快要在發(fā)燒的催化下睡著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