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客官，雨霧館到了?！?p> 馬夫的聲音透過前方的布簾傳到了馬車內部，打破了這令人尷尬的平靜?？墒菂s引發(fā)了另一陣尷尬的平靜。
陸元拿著玉佩的手僵在那里，嘴無意識地張得老大，看上去傻極了。門羅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推了推在她看來已經(jīng)瀕臨石化并且已經(jīng)碎裂一地的陸元。陸元才回過神來。門羅斜著眼看著這個石像是怎么撿起自己那掉落一地的石塊，扶上自己的下巴，輕輕地用嘴唇說道：
“你……你居然帶我來花街……”
雖然陸元的聲音很小，但是在馬車里還是顯得十分大聲。雖然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但是現(xiàn)在不止門羅，連車夫都聽到他的話了。車夫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元，掏了一點煙葉遞給了陸元。
“小伙子，第一次來嗎？是該來玩上那么幾次?？茨愦┑倪€不賴，看來應該是可以常來。哪像我們趕車的，來一趟，幾天的工錢就沒了?！?p> 陸元勉強地抽了抽嘴，露出了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那車夫一看樂了：“唉，小伙子，別害羞啊！讓你朋友帶你進去，你很快就會知道里面的好的?！?p> 陸元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胡亂地點點頭，就要先爬下車。但是他被另一個人攔住了。
他驚訝地看著身旁的門羅，只見這個女扮男裝的家伙整了整自己的領口和袍子，正了正幞頭，然后慢慢地第一個走下馬車。陸元呆呆地看著她的慢動作，然后才趕忙從馬車上跳下來，別過了馬車，趕緊把門羅拉到一邊。
“你怎么突然帶我來這種地方？”
“是你說的去哪都行，由我決定??！”門羅有意逗逗他，故意裝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誰知道你會帶我來這種地方？！”陸元的聲音剛有變大的趨勢就被門羅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而漸漸低落了下去。
“憑什么覺得我不會帶你來這種地方呢？”門羅反問了他一句，眉眼彎彎。
“因為……因為你是女……”陸元有些結結巴巴，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逼上前來的門羅給打斷了。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來花樓了？帝國哪條律例有說女人不能來逛花樓的？”門羅聲音不大，但是卻咄咄逼人。
“沒……”不知怎地，陸元的聲音就弱了下去，門羅就沒有理會他，直接走出了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偏僻的角落。陸元嘴張了張，忍著全身的不自在，趕緊跟上。
花街上人來人往，繁華的街道兩旁掛滿了彩旗和燈籠。雖然現(xiàn)在還是白天，不如夜晚有萬種風姿，但是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可是這種華麗而美麗的外表，往往都是眾多女性的苦難和淚水塑造出來的。那些千嬌百媚的花樓女性的背后，往往站著千千萬萬個痛苦的年華不再而重病纏身的女人。
門羅走到雨霧館的門口，看到了在門口抽著煙的老鴇。
老鴇靠在雨霧館的門口，當然也瞧見了門羅，她吐出一陣煙霧，看著門羅朝這邊越走越近。
“喲嚯，你又來了。云蘿這時候正在接客。你來的時候不對。”
“我每次來，你都說云蘿沒空?？赡拇挝覜]有見到她呢？”門羅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過我這次來可不是自己來的，我還帶來了一個客人！”
說完她就讓到了一邊，本就有些蒙圈的陸元正好完全暴露在老鴇的面前。
其實老鴇早就看到門羅身后這個面生的年輕人了。但是她故意沒問，只等門羅主動告訴她。畢竟只要到了她的雨霧館，就一定是她的客人。尤其還是穿著這么好的衣服，熏著這么好的香料的……官爺。他腰間的那個玉佩看上去就價值不菲，旁邊還有魚袋?？磥碚媸莻€貴人，出手一定是十分闊綽的。原來這個馬夫也是認識一些有權有勢的人啊?？偹氵€是有那么一點用處的，不枉云蘿那么喜歡他。
不過就算他帶來這么個金主，也不能給他打折扣。雨霧館的當紅姑娘可不是隨便想見就見的。
陸元看著靠在門邊吞云吐霧的白發(fā)老鴇，緩緩露出個僵硬的笑。
老鴇本來就因為來了個大客戶而感到高興，加上看到陸元這個青澀的反應，不禁樂了。
“喲，這位官人，你這個笑，如果是在咱們這里，那可是不合格的。咱們雨霧館一定會讓官人開開心心地笑出來！”
“是……是嗎？”陸元感覺自己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
“可不是嘛，”老鴇放下煙管，揮著不知從哪拿出來的繡著金線的手帕，緩緩對著陸元拋了個媚眼。
陸元感覺后背一涼，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卻在門羅和老鴇的一前一后的推拉之下，被強行扯進了雨霧館。
“掌柜娘子，現(xiàn)在可以讓云蘿出來了吧?！?p> 門羅露出了她那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并且掏出了一顆之前從王貴妃那里賞賜拿到的大顆珍珠。
“嚯，你還有點好東西??？”老鴇用力地拍了拍門羅的肩膀，門羅差點沒被她打斷氣，“不過你叫我的這個稱呼還有點稀奇，‘掌柜娘子’？”
“可不是嘛，這座雨霧館上上下下都離不開您，這不就是‘掌柜娘子’了嗎？”門羅從不吝嗇她的好話和笑容，反正這不要錢，能哄得人開心就是最大的收獲。
老鴇一聽瞇起了眼睛，揮了揮手上那閃著微微金光的手帕。
“今天是吹的什么風，這么夸我？我可受不起！說吧，你找云蘿做什么？”
“我找云蘿做什么？男人來花樓找女人是做什么的，掌柜娘子一定比我還清楚吧。怎么明知故問呢？”
“真是一張巧嘴！”老鴇笑罵道，拉了拉手中的鈴鐺，“不過嘛，有錢就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可住黃金屋，有錢更能見到顏如玉！云蘿姑娘馬上就下來見你！”
老鴇這久經(jīng)考驗的眼睛可是十分毒辣的，這顆珍珠一看就是不凡之物。這成色、個頭、大小、圓潤的程度，都遠非市面上可比擬的。搞不好還是貢品，再加上門羅身后的那個穿著上等衣料、擦著熏香的俊秀武官，這都讓老鴇覺得今天這兩位身份有所不同了。
從層層疊疊垂下帷幔的樓上走下來兩個年紀尚幼的女孩，她們有著相同的面孔，穿著相同的白衣，系著紅色的系帶，見到老鴇，整齊地行了禮，脆生生地問道：
“媽媽有何吩咐？”
老鴇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對雙子姐妹，對她們說：“身后這兩位可是咱們雨霧館的貴客，你們把他們帶到云蘿姑娘那里去?？傻米屑毸藕蚝昧耍 ?p> “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臉點點頭，然后一左一右一人抱著門羅和陸元的手臂，便要把他們往樓上帶。
看著抱著自己左手的那個小姑娘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門羅不禁嘆了氣。又是兩個被禍害的姑娘，而且還這么小，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過來的。
陸元看上去十分不自在。這也是當然的?？此敲醇兦椋肮烙嬕彩鞘盅?guī)蹈矩的人。又在長公主跟前當差，而長公主又是一個極為厭惡這種事情的人。所以現(xiàn)在可能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所以相當?shù)木o張。
想到這里，她不禁笑出了聲。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便把其余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往她這邊集中了。陸元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門羅在笑話自己，不禁氣結。
“有什么好笑的？”語氣中竟帶上了一絲氣急敗壞。
“沒什么，只是看到你這么緊張，想讓你放輕松點。”
“放輕松？我哪里不輕松了？”陸元還在氣急敗壞，但是腳步卻放慢了。
“是是是，我們的陸大禁軍長可是泰然自若，坐懷不亂呢?！遍T羅竊笑著看著陸元被小姑娘緊緊抱著的右手。
陸元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個舉動惹得兩個小姑娘也開始調皮地哈哈大笑。
門羅看著抱著自己手臂的小小女孩，和善地問著說：“請問該如何稱呼你們呀？”
小姑娘抿著嘴笑著說：“我是花好，她是月圓。這是媽媽給我們起的名字，說是吉利?！?p> “那你們之前的名字呢？”門羅順著她的話題繼續(xù)往下走，想從小姑娘嘴里問出更多的信息。
“之前呀……官人想知道？”花好斜著眼，從下往上狡黠地看著門羅。
“嗯?！遍T羅老老實實地回答。
“就不告訴你！”花好對她做了個鬼臉，盡顯小惡魔的本質。
月圓在一旁笑著說：“不是我們姐妹倆不肯告訴官人，這是媽媽告訴我們的規(guī)矩，說哪怕是及其親近的人，都不能告訴他們真名，這也是為我們今后留個后路。除非是像云蘿姐姐那樣，以大家閨秀、名門淑女為賣點的姑娘。她的優(yōu)勢就是她的血統(tǒng)，自然不得不用真名?！?p> “原來是這樣……”門羅閉上了眼睛，隨即又睜開了眼。
“那么，兩位可愛的小淑女，能告訴我們，到底要去幾樓呀？我總覺得我們已經(jīng)至少爬了五樓了吧?！?p> “這個嘛……其實這個樓梯是沒有盡頭的，兩位哥哥永遠都要在這里一直不斷地爬著樓梯呀~”花好做著一副鬼臉，故意壓低了聲音，笑瞇瞇地看著門羅，并指向前方。
在她的手指所指之處，樓梯橫疊，光線昏暗，竟真的有些幻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