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紙張脆弱發(fā)黃,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至于上面的字體,娟秀如人,撇開的筆畫猶如女子舒張開的柔軟身體。
對于這么好看的字,吳達自愧不如,他的字跡用高中班主任的話來說,好像是落在紙面,被全力拍死的蚊子尸體。
笑了下,吳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日記的內(nèi)容上。
“2010年,那是……十年前了啊?!?p> 看著看著,吳達的眉頭越皺越緊,寒意從腳底板往上滲,就好像大冬天光著腳踩進了水坑。
日記上描述的內(nèi)容,是以一個母親的視角展開。既然是母親,除了鐘靈也沒有別人了。
一個普通的雙休日,她帶“寶貝”,也就是鐘秀回娘家,看到一只可愛的長毛小花貓。
寶貝很是喜愛,抱在懷中撫摸。
一家人高高興興,一邊閑聊一邊準備晚飯。沒想到,原本玩得高高興興的孩子們,卻驟然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親人們急慌慌地跑去看情況,眼前一幕,驚呆了所有人。
鐘秀抱著小花貓,惡狠狠地將它溺斃在院當中的那口大水缸里。
讀到此處,頻頻深呼吸的吳達感覺肺部充斥著冷颼颼的寒氣……
無法想象,十年前,一個不過八歲的孩子,是怎樣狠心將一個可愛的小貓淹死的。
回顧認識鐘秀的過程,看親媽遇襲受傷,起碼的關心都做不到,更多的則是事不關己的冷漠。
今早,看到鐘靈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脫口說出的竟然是倒人胃口這種話。
她確實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孩子。
吳達卻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心腸會如此的冷硬。
不過,如果真是如此,鐘靈雇傭他冒充男朋友的理由也不成立???
根據(jù)之前聯(lián)系時的說辭,鐘靈是想讓女兒看到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后放心,然后回到國外繼續(xù)求學。
可鐘秀壓根不關心她的生活狀態(tài)?。?p> 有兩種可能:
一,鐘靈說謊。
二,另有隱情。
吳達本人還是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的。
以他目前對鐘靈的印象來說,還是很不錯的,雖然有所隱瞞,還隱瞞了很多,至于說謊……吳達沒辦法將她溫柔似水的笑容,跟謊話精三個字劃上等號。
至于人心隔肚皮這種事實真理,他更不想在鐘靈身上驗證。
對于當天的情況,日記上還有后話,鐘靈娘家人都說溺死小貓的鐘秀是惡鬼投胎,不顧做母親的鐘靈反對,把她扔進寺廟關了一個晚上。
早上去找人時,鐘秀還在為自己殺貓的事情得意冷笑。
日記上,鐘靈是這么描述的:
我的寶貝坐在陰影里,蜷著嬌小的身體。從門縫涌來的陽光仿佛與她有界限一般,看到來人,她緩緩抬起頭來,對著他們露出冷笑……
一個八歲的孩子,竟然會露出屬于大人的不屑表情。
光是想象,吳達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看來,鐘秀這孩子從小就不對勁,將所有的異于常人都延續(xù)至今。
聽到鐘靈的腳步聲,吳達飛快離開桌邊,裝作給花澆水,不忘強調(diào):“茉莉花需要強光照射,才會開得又香又好看?!?p> 鐘靈笑了,將從角落里找來,還覆著灰塵的工具遞上,“你只說你有務農(nóng)經(jīng)驗,沒想到對養(yǎng)花也挺精通的?!?p> 吳達還是很謙虛的:“不算精通的,了解的都很泛泛罷了。”
余光注意到,鐘靈趁機飛快拿走了日記本,還一副松口氣的模樣,看表情好像很后怕。
是怕我會看到嗎?
所有的訊息在吳達的大腦之中,就好像紛亂的電線扭攪成一團,他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深究。
人還是活的糊涂一點好。
雖然理智告訴他探尋真相是不正確的,可身體卻被另一種思想控制。
修好水管以后,鐘靈忙著清洗衛(wèi)生間地面,吳達看到鐘秀房間敞開的門,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只拉開一半窗簾的房間照例很昏暗,明明是全小區(qū)采光最好的樓層,卻有種地下室的感覺。
適應了光線之后,吳達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書架。
藏書量還是讓他比較意外的。
從外表看不出鐘秀是個喜歡看書的人。
伸手觸摸書脊,看到書名是《兇案現(xiàn)場》,吳達嚇得縮回手。
關鍵是,這本還不是例外,書架上的大部分書籍,都是同“犯罪”掛鉤的。從兇殺現(xiàn)場到解刨學,大概看下來,吳達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想起那顆骷髏頭,鐘靈說是鐘秀的愛好,吳達還有所懷疑。
如今看,鐘靈確實沒有說謊。
吳達的腦子里,就好像扎進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根,眼前書架上那一個個讓人不寒而栗的書名,每一個字都被打散,所有筆畫在他腦海當中盤旋。
離開的想法剛一冒出來,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鐘秀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