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達不能理解,急得椅子都要坐不住了。
吳隊走之前特意回頭看了他一眼,說:“我去一下就過來?!?p> 幾分鐘以后,臉色不大好的鐘靈坐在了吳達身邊。
注意到她緊張到將指甲摳破一小塊,吳達比她還焦心。
“血衣是你昨天埋的?”吳隊的態(tài)度很好,低聲吩咐林向泰去另外倒杯水過來。
鐘靈點頭承認:“是我埋的?!?p> “血衣是誰的?”
問到關(guān)鍵問題,鐘靈沉默了,晦暗無光的眼睛猶如關(guān)閉的閘口,失去了流動水源營造出生命活力。
眾人都在耐心等待她。
從細微的表情就能看出,鐘靈做足了心理斗爭,這才緩緩開口。
于是,吳達終于了解到二樓的真相,一個困擾他多日來的問題終于有了明確的答案。
就像吳達之前推測的那樣,二樓確實關(guān)了一個人。
而關(guān)著的人不是別人,是鐘靈的姐姐鐘蘭,一個瘋子。
“瘋子,你的姐姐為什么會瘋?”
小年輕林向泰也是好奇,多嘴問了一句,這次終于算是迎合了一次吳達的心意,其實他也想開口問來著。
在胸口運了一口氣,鐘靈鼓起很大的勇氣才開口:“我姐姐鐘蘭一生坎坷,先后發(fā)生兩件事,對她形成了致命打擊,第一件就是,唯一的孩子襁褓中就被拐賣。你們挖出來的那件小衣服,就屬于那個失去音信的孩子……”
至于鐘蘭人生中的第二劫難,便是多年前的一場大火,奪走了她丈夫的生命。從此,鐘蘭便瘋瘋癲癲,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說到此處,鐘靈神情痛楚,微微擰眉。
吳達看在眼里,卻無能為力,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格外蒼白和無用。
談到親生姐姐經(jīng)歷的人生災(zāi)難,鐘靈感同身受,眼底彌散開經(jīng)久不散地霧氣。
“姐姐精神病史在社區(qū)有備案。由于發(fā)病,會傷害自己。為了避免她將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我干脆用鐵鏈將她綁在二樓。那天晚上,姐姐竟然會掙脫了鏈子,打碎水杯,用碎片將自己割得血肉模糊……”
鐘靈的手在發(fā)抖,說話的氣息也越來越不穩(wěn)定。若不是盡量扼制,她怕是會在人前哭出聲音來。
同情的同時,吳達回憶細節(jié):確實都對得上。
先是每晚都會聽到樓上莫名有走動的聲音,間雜鏈子拖地的細微聲響。偶爾還會有風過巖洞時的低徊悶吼。
好像是前天晚上,吳達睡得沉,起初并沒有聽到任何響動,還是魯壯的微信吵醒了他。
起身后的吳達才會發(fā)覺,鐘家母女一身血跡,看樣子就是由于鐘蘭傷害自己,她們慌忙上去阻止,才會染上斑斑鮮血,猶如恐怖片里的屠殺現(xiàn)場??梢姰敃r的情況有多嚇人,要不然鐘靈也不會在事后魂不守舍。
將同情放在一邊,本著先將工作完成的念頭,吳隊繼續(xù)發(fā)問:“挖出的血衣既然是屬于你姐姐的孩子,為什么你會心虛埋進花壇?”
提起這個,無奈的情緒涌上來,悲傷揪心都被鐘靈暫時擱置,“還不是因為小區(qū)里的大媽個頂個是干偵查的好料子。再有,別看我們住我們小區(qū)的非富即貴。可上歲數(shù)的老年人生活中節(jié)儉不說,還喜歡翻垃圾桶收集能廢物利用的東西。我要是將血衣扔進垃圾桶,不是給自己埋了個定時炸彈嗎?”
想起口水大媽跟她的智囊團,表示認同的吳達都沒發(fā)覺自己竟然重重點了下頭——實在是因為大媽們留下的陰影過為深刻。
吳隊雖然認同,由于立場問題沒有直白的表達出來,低頭記錄間露出意味不明地笑容。
“話雖然都圓上了……”忽然想到某處細節(jié),吳隊的視線驟然定格在吳達身上,“不對啊,既然你是她男朋友,目前還居住在一起,怎么會不知道樓上關(guān)著大活人?血衣的事情,看情況你是想幫忙隱瞞什么,到底怎么個意思?”
口鼻就好像被塞住,吳達差點沒讓驟然灌進來的空氣嗆得劇烈咳嗽。
對啊,是不大好解釋。
視線本能地往鐘靈身上掃,好在過去并肩作戰(zhàn)練就了默契,善解人意的美少婦再一次用行動證明——她是個合格的“戰(zhàn)友”。
“事情我一直瞞著他。”
“你瞞著他?”
眼神毒辣的吳隊瞇起眼睛,身邊的林向泰了解他,工作狀態(tài)的辦案狂魔絕對是個讓人恐懼的存在。
就如同盯上了獵物的老辣獵手。
吳達接茬:“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因為我們有約法三章?!?p> 他說的是實話啊,當時鐘靈確實不讓他打探關(guān)于二樓的情況。
“意思是你也到今天才知道,血衣的事情,確實是你小子在幫她遮掩吧?”
讀出吳隊眼底的戲謔,出于羞愧,吳達低下頭去,“對,我以為……”
“你以為我傷了人?”
說話的人是身邊的鐘靈,清瑩無暇的眼睛定定盯著人看的時候最要命,吳達覺得胸腔里的鼠患更嚴重了,心臟譜出的強烈節(jié)奏讓他心慌氣短。
不知道怎么答話,吳達很慚愧。
明明不斷暗示自己鐘靈是個好人,本質(zhì)行動上卻一再懷疑她對自己的真面目有所隱藏。
實在不應(yīng)該。
就聽,身邊的鐘靈“噗嗤”一聲笑了,“是我不對,不該對你隱瞞??晌乙灿凶约旱碾y言之隱。雖然姐姐的遭遇實實在在的可憐可悲,可我也不能不為秀秀考慮?!?p>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明眼人都能看出話里隱藏的羞愧之情。
“什么意思?”吳達沒能想明白。
“你想想啊,現(xiàn)在大家都認為精神病患大多來自于遺傳。若是讓他們知道秀秀有個得精神病的大姨,對她將來擇偶會形成巨大的影響。”
雖然說不無道理,可以吳隊辦案多年的經(jīng)驗來說,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也許是我想多了,可以理解成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好了,說了這么多,只要去你家看看不就明白了。昨晚羅紅她們幾個找借口要上去看,沒能如愿,今天你不會再攔我吧?”
吳隊一臉認真地看著鐘靈。
“當然不會,話都說開了。解開了誤會,再有就有……可不可以提個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