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開元盛事
花覓兒接到了信后,悔得是全身發(fā)抖……
她真是鬼上身了不成?居然會覺得花念兒可憐!還給她送了五百兩!
五百兩?。。?!
那可是她的全部身家……
花覓兒紅著眼,把花念兒的回信撕的粉碎,她此刻恨不得殺到她眼前,把自己的銀子全部奪回來!
“小姐,您沒事吧?”知曉花覓兒寫字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房外值守的小丫鬟聽見動靜只是隔著門問。
真奇怪,大小姐走的那天三小姐就日日一封家書地往外遞,從昨日起不再寫了,可今日收到大小姐的回信應該高興呀!怎么沉著臉在里頭砸東西呢?
難不成,大小姐她不好了……
丫鬟這么一想,心里就亂了,忙貼著門又說了一句,“三小姐,您有什么事千萬別想不開呀……”
花覓兒恨得咬牙,知道自己的銀子十有八九是收不回來了,又不甘心就這樣讓花念兒占這么大的便宜……
花念兒不是說她一切都好嗎?那她這就去告訴花溶兒,看看她還能不能一直這么好下去!
她娉娉婷婷開了門走出來,眼圈紅紅的望著丫鬟柔聲道,“無事,只是聽說大姐姐一切順心,為她高興罷了,走,去內(nèi)院和母親請安,順道兒再看看二姐姐,她一直在祠堂里,想必也很寂寞?!?p> 丫鬟點點頭,跟在她后頭。
來到祠堂,看見緊閉的木門,花覓兒深吸一口氣,在門口軟軟喚著,“二姐姐,覓兒來看你了?!?p> 只一聲,門內(nèi)便有了響動,花溶兒身邊的大丫頭阿芙開了門,白了她一眼道,“呦,這不是三小姐嗎?這么久了,難為您還想起來過來看看……”
從前的阿芙是不會這么對她說話的,花覓兒有些難堪,她勉強笑笑,“我當初不曉得其中厲害,怎料到姐姐會這樣受苦,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阿芙有些心軟,畢竟當初她是看著花溶兒霸道要求花覓兒扛罪的,這三小姐一直兩頭不得罪,又性子軟弱,她知道那分明就是死路,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便抿了抿唇,“進來吧,我們小姐剛剛還在念叨你?!?p> 花覓兒連連點頭,感激朝她笑了笑,便往里頭走。
堂堂嫡女自然不可能真住在祖宗牌位前,往后隔了兩間廂房,才是她住的地方。
花溶兒坐在桌邊,面前一堆零零碎碎的布片,花覓兒走近了才看清楚,那原來都是自己曾經(jīng)送她的絹子和香囊手包,她手里甚至還拿著剪子……
花覓兒步子一頓,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姐姐,覓兒對不起你,你……還好嗎?”
花溶兒像是才聽見她的聲音似的,徐徐抬頭,杏眼中露出一抹冷色,她放下了剪刀,嘲諷道,“三妹妹稀客呀,怎么站那么遠,顯得多生分?哦,這兩天實在是閑來無事,便絞點東西打發(fā)無聊……”
看她把剪子放了,花覓兒才敢走近些,她討好地笑著,“姐姐,覓兒真的知錯了,我該為姐姐上刀山下油鍋的,要不是花念兒她蠱惑我哄騙我,我怎么會覺得姐姐連我也要一并除去?今日覓兒居然收到了花念兒的信,我這才轉(zhuǎn)過彎來,她平素可是和父親母親最親最近的,怎么會第一個給我寫家書呢!肯定是知道我們姐妹分崩,特意看笑話!可氣的是,她居然還說自己過的很好,這不是故意想氣二姐姐和……??!”
啪——
一記耳光忽然甩到她臉上!
花覓兒被她打懵了……看花溶兒又抬起手,她才尖叫著躲,阿芙只是冷眼看著花溶兒施暴,顯然很習慣了。
花覓兒的丫鬟聽見自家小姐的喊聲,急得只往里頭沖,卻被門口的兩個老嬤嬤給死死按住。
“啊,你們干什么……”小丫鬟徒勞掙扎著,“放我進去,你們聽不到三小姐在叫嗎!”
兩個嬤嬤是花家老祖母特意派來照顧花溶兒的,根本就不理會她。
里頭的花覓兒更是凄慘,被接連打了八九個巴掌,臉也腫了,頭發(fā)也散了,她被阿芙拽著跑不出去,只能不斷慘叫……
花溶兒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她甩了甩發(fā)麻的手掌,抓住花覓兒的頭發(fā),讓她看著自己脖子上那道長長的劃痕,惡狠狠道,“賤妮子!你敢反咬我一口,把我害成了如今的模樣,居然還想蒙混過去!今天你不認了罪,我就把你剃成禿子……”
花覓兒嚇的六神無主,拼命哭喊著,“姐姐,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是覓兒,覓兒什么都不知道?。“ 憬悴灰?!”
一縷青絲飄落在地。
花覓兒看見她真的動了手,極恐之下,竟然眼皮一翻,昏了過去……
看她軟倒在地上,花溶兒恨恨道,“瞧著這沒骨頭的樣兒!”
“小姐,雖然有老夫人護著您,但若是真要對三小姐下了狠手,恐怕老爺回來又要責罰您了……”阿芙面帶難色勸了句。
花溶兒扭頭便剜她一眼,阿芙低下頭不敢再說。
“大哥也太慢了,查了這么久都查不到人……”花溶兒不去管花覓兒,自己坐下喝茶,“這妮子向來膽小,剛剛還那么說只能說明她大約真的不知情。
想不到,根本不用她找人,花念兒那賤人就這般不要臉,和人茍且不說,居然還能哄騙父親信了她……”
阿芙抬眼看了昏迷不醒的花覓兒,對花溶兒的話不甚認同,但她不會多嘴爭論,花溶兒有老夫人撐腰,從小到大脾氣暴虐,丫鬟打死了好幾個都沒人敢管,老爺上次動那么大的氣,還不是就是明面上關一關,又沒有真拘著她,還是愛做什么做什么,說不定不出幾日就能搬回自己院子里了……
她剛剛對花覓兒動手,本就是為了撒氣而已。
***
自鳳吾夷大敗北塢后,北塢的使臣很快就來了京都,又拿出了打不過就聯(lián)姻求和的老一套。
面對數(shù)年的安定和豐厚的貢品,皇帝還是同意了。
這次和親的是長公主的女兒靜安郡主,閨名安梔,七日后便要出發(fā)離京,嫁給北塢一個親王。
這位郡主在京都名氣很不小,所有的官胄子弟都知道她,所有的閨閣小姐也時常念著她的名字,并不是因為這位她交友廣泛,也非才藝德行遠播……
而是因為她胖。
據(jù)說靜安郡主小時候誤食了耗子藥,好幾位太醫(yī)連翻診治才給救了回來,但不知是藥性沖突還是如何,小郡主居然越長越胖了,她如今十八歲,個子也不算高,卻已經(jīng)胖達一百五十多斤……越發(fā)難以嫁人了。
長公主心疼自己的女兒,把她圈在府里養(yǎng)著,因此這位郡主格外天真無邪,偶爾見到其他官家女子,也都和善相與。
但那些嘴沒把門的,在郡主跟前裝的低眉順眼,一離開就大肆宣揚,將她說成和大象一般重的母獸,像臉連著肩膀,胖的走不動路……什么難聽的都有。
長公主雖然頗有勢力,但難以阻斷坊間悠悠之口,便忍痛向當今皇帝請愿,想要將安梔嫁去北塢。
皇帝是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兩人歲數(shù)差了將近十歲,對于自己這個可憐的侄女也是心疼的,便仔細挑選了一番,最終定下親事。
靜安郡主知道后,并不是很高興,但她知道母親為了自己已經(jīng)付出太多,更不忍心叫她難過,便應允下來,但連日里心煩意亂,身邊的丫鬟曉得緣故,便提議郡主去開元寺走走,也好散心。
每年五月是開元寺做佛法的時候,不僅有高僧向普通眾人開佛會講授佛法,還一連整月的開素席,向香客們提供精致的素齋,次次都吸引很多人從全國趕來,其中不乏達官顯貴,京都稱之為開元盛事。
靜安郡主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盛事,聽完丫鬟說的,便有一些心動,便去求了長公主,長公主知道到時候人多,本不想她外出露面的,但耐不住女兒再三懇求,想到這可能是她在盛京華最后一次出游了,便答應下來,并允諾自己會親自陪同。
靜安郡主高興壞了,她初七便要離開,明日就初一了,從京都趕去開元寺要將近一日的時間,明早出發(fā)的話,今晚就須得準備好……
次日,長公主攜靜安郡主出游,皇帝特命少將軍鳳吾夷陪同前往,以護公主和郡主安全。
京都的公子們知曉后都改了近日準備去開元寺的行程,唯恐怕撞見這位倒人胃口的郡主,而姑娘們想去卻去不得,因為皇室前往,開元寺是限制了人數(shù)的,其人都會被擋在外頭……
靜安郡主坐在馬車里,看母親閉目養(yǎng)神,便悄悄撩開簾子去看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丫鬟看見,連忙把她的手拉回來,無聲搖了搖頭,安梔臉上的欣悅便淡了許多,她聽話的點點頭,不再去看。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般丑陋,是配不上他的,而且自己過幾日就要嫁人了,他恐怕連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吧?
唉,不知道也好……
真希望鳳吾夷能永遠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漂亮模樣??!但就算那時,他也冷冷酷酷不怎么搭理自己。
安梔凝視著不透明的帷裳,思緒不由得飄遠了,馬車搖搖晃晃,她恍然又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