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好好地正在給她擦臉,監(jiān)察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忽然發(fā)生變化,蘇玖卿皺了眉,嘴里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陸庭言看到她嘴唇一直在動,于是湊上前仔細(xì)聽。
蘇玖卿昏迷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大的簡直是想要攥碎骨頭一般:“下令,抓捕陳建柏。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抓??!”
“她迷迷糊糊間交代了件事,希望有人即刻去辦。
李歸遠(yuǎn)和許良舟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目光如炬。陸庭言走過去,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后者一把轉(zhuǎn)了輪椅往前沖。
陳建柏!不扒了你的皮,老子都對不起我小祖宗流的血!
雖然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住了一個多月,醫(yī)院接連下了七張病危通知書,可到底還是熬過來了。
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陸庭言胡子拉碴的坐在病床邊給蘇玖卿洗完臉擦完身,許良舟熬了粥送來。他哥喝著粥,他看著護(hù)士小姐換輸液瓶,末了道聲謝。
“哥,回去休息兩天吧,我姐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許良舟按在他哥肩膀上,用力揉了揉只摸到一把骨頭,“我姐醒了你再倒下,那誰照顧誰?”
陸庭言看著病床上面色蒼白,唇色也蒼白的蘇玖卿,一眼也不愿離開,扯了唇強(qiáng)笑:“爹媽倒下當(dāng)然是兒子你來照顧。怎么,不愿意?”
“話可不能這么說?!痹S良舟給他摁著穴位,手下使了勁兒,“哪有人為了受照顧把自己折騰的半死不活的?”
“呃啊~”躺在病床上許久沒動過的人忽然發(fā)出干涸的嘶鳴,兩個人一愣,然后一個去拿柜子上的杯子給她潤唇喂水,另一個蹭就竄出去喊醫(yī)生!
醫(yī)生們著急忙慌的趕過來做檢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檢查一遍,最后松了口氣:“沒事,這是快醒過來了。平時可以潤潤唇,等醒了以后再試著喂水,食物一定不要吃,等病人徹底醒了做完檢查才可以陸續(xù)進(jìn)流食?!?p> “好,我們記住了?!?p> 幾個哥哥知道消息后很是開心,但是卻各自因為手里繁瑣沉重的事務(wù)而脫不開身,只好通過照片看看。陸爸爸去了國外做外交大使,現(xiàn)在也沒回來,陸媽媽雖然常來,但也幫不上什么忙。師兄弟們和蘇玖卿朋友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好幾批,怕擾了清靜,只是稍微坐會就離開。
許良舟天天被梁琛遠(yuǎn)程指導(dǎo)著做營養(yǎng)餐,雖然姐姐暫時沒醒,但是照顧姐姐的人不能躺下。
“我不能回去,假如我回去,她會真生氣的。”梁琛如是說著,許良舟深以為然的附和點頭。
她睡了多久,不知道,只是睡著前好像是被李歸遠(yuǎn)背著,那人也不記得給她披件衣裳,冷死了。
手背上偶爾會傳來刺痛感,然后有涼涼的東西順著手上的血管一點點鉆進(jìn)肺腑里,接著是一個男人低沉的嘆息。
這個聲音,特別像她家陸庭言,只是陸庭言不會這么沉重,他永遠(yuǎn)是溫暖謙和的。陽光又積極,不愿意向生活和人情冷暖低頭。
嘶~有點刺眼。
哎呀~這個男人怎么連胡子都不刮,才多久沒見就這么邋遢了,看來要兇一頓才行。
好久都沒動了,抬下手可真費勁,唉,臉上都沒肉了,手感一點也不好。
陸庭言,你怎么變成小哭包了,這么愛哭以后可怎么保護(hù)我啊,我可是混世大魔王的。
小舟,知道你嗓門大,但你喊的太難聽了,炸我耳朵。下次在醫(yī)院可不許大喊大叫,不然我就彈你腦瓜崩。
這么多白大褂?算了,還不如睡著呢。一幫老頭子天天的除了念叨沒別的事干,上次縫了個傷口絮絮叨叨了一下午,我可不愛聽那些車轱轆話。
別晃,讓我靜靜的躺會兒,陽光太耀眼了,能不能給我拉個窗簾擋擋光?
陸庭言,能不能歇會兒,你說的太多了,我記不住,想要表白也不用這個時候表白吧。我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怎么回答你呢?
別提年齡,小姑娘最不愛聽這個不知道嗎,兩個大笨蛋。算了,算了,不跟你們計較,我要再睡會兒,一小會兒。
又是一段漫長的黑暗,蘇玖卿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有大哥大嫂,三哥,還有老師。老師還是當(dāng)年那樣健碩,喜歡拿著戒尺敲別人的手心。只是奇怪了,怎么一點也不疼。
“三哥?!碧K玖卿跑向三哥,三哥背著光朝她笑了笑,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還沒等靠近,三哥就化成星光消失了,周圍也跟著變成了一片黑暗。
忽然,身后開了一道門,透露出大片大片刺眼的光芒,大哥攬著大嫂站在門口朝她笑,蘇玖卿從沒見過他們夫妻如此濃情蜜意的笑。
“大哥,嫂子?!闭Z氣不自覺的變得顫抖,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流逝。
“照顧好小歡?!贝蟾绱笊┮蚕Я?,這下周圍陷入了徹徹底底的黑暗。
蘇玖卿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走向哪里,緩緩蹲下抱住自己。是他們不要她了,還是她把他們弄丟了......
夜里十一點左右,護(hù)士剛剛查完房離開。蘇玖卿緩緩睜開了眼睛,長時間沉睡后,目光一時間難以凝聚。
她能感覺到那個朦朧模糊的身影正在給她裹被子,雖然已經(jīng)很嚴(yán)實了,但他還在掖被角。
“想我沒有?”
那人聽到聲音,頓了一下,猛地回過身來看她。瘦的幾乎脫相的面龐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撲過來抱住她,像以前那樣埋首在她頸窩里......
陳設(shè)簡單齊全的單人病房里,月光透過窗子灑落一地失而復(fù)得的驚喜與后怕。
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聞,順著病服直往鼻孔里鉆,那人身上原先好聞的青草味也被壓了下去,染了濃厚的一層醫(yī)用酒精味兒。
有溫?zé)岬囊后w從眼眶中跑出來,滾落在被單上,融進(jìn)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