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來,那家人的聲音都還能聽得見。
“媽一個人能解決嗎?”
安末潯都開始懷疑了,畢竟這家人另辟蹊徑,還讓人挺出乎意料的。
“沒事。”
想想顧母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安末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末琛握住她的手,莞爾一笑:“要不要散散步?”
安末潯看了他一會兒:“好。”
他們走了以前上學(xué)的那條路,那條路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diǎn)都沒變,他們卻長大了。
他們緊緊握著手,像是從前無視司機(jī)在背后的喊叫,非要跑著去學(xué)校和普通人一樣。
其實(shí)他們之間也有很多快樂的記憶,不是嗎?
“為什么還是和我訂婚?”
風(fēng)暖暖的,帶著花香,他釋然了不少,目光柔和,眺望著遠(yuǎn)方。
“因?yàn)閻勰??!?p> 安末潯瞄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時(shí)他的目光又移到她臉上,顧末琛捕捉到她的眼神,不禁淺笑。
兩個人走到路旁的長椅上坐下,聽林葉瀟瀟,賞輕風(fēng)余暉,遠(yuǎn)離喧囂后,似乎一切都慢了下來。
“末潯,你剛來顧家的那年是我病愈后的第一年,我以為我是會死的,在之前的人生里我一直是在醫(yī)院里度過,可在那之后我的人生仿佛就被幸運(yùn)之神眷顧了,你能來顧家也是我這輩子最幸運(yùn)的事,可你的性子冷冷的,似乎從一開始就很討厭我,可盡管如此,我還是很喜歡你?!?p> 他好像在回憶著什么,那雙清亮的眸子里閃著光。
“我知道,我很自私,愛都是自私的,以前總說愛一個人希望她幸福就會放手,我也曾想過如果你一直都不會喜歡上我,我逼著你也只會讓你更不快樂,還不如在你心里落點(diǎn)好,像你說的,你還會對我有點(diǎn)愧疚,結(jié)果真到了這一天,我還是放不了手,不舍得放手?!?p> 安末潯眺望遠(yuǎn)方,松了松他的手:“你不用總是極力表現(xiàn)出你有多愛我,我在乎的也不是這些?!?p> 他苦笑一聲:“那你在乎的是什么?”
還能是什么呢?
她最在乎的永遠(yuǎn)是自己的命。
她明白,顧末琛對她的感情是真的,他從小到大很少受到挫敗,就算是自小得病,他也是顧毅山唯一的兒子,顧氏的繼承人,沒人能夠撼動他的地位,能侵犯他的領(lǐng)域。
她上次給了他狠狠一擊,差點(diǎn)擊潰了他的驕傲和自尊。
連這一擊都沒能改變他的選擇,她也沒辦法再麻痹自己顧末琛只是愛而不得才倔強(qiáng)的想要得到她。
可她從來就不相信什么所謂的愛。
因?yàn)樗H身經(jīng)歷過,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份愛是褪卻雜質(zhì),一塵不染的,親情尚且如此,更何況愛情。
所以她總是在懷疑,顧末琛的愛是不是就像她年少時(shí)路過柜臺看上的那條項(xiàng)鏈,美麗漂亮,可她不會開口跟顧家要,她自己也沒錢,久而久之,那條項(xiàng)鏈在她的心目中越來越好看,越得不到就越想要,這種想法強(qiáng)烈的不得了,之后她終于買下了它,發(fā)現(xiàn)鉆石不是她喜歡的款式,連設(shè)計(jì)也平平,那條項(xiàng)鏈如今也不知在哪個角落。
她的確喜歡過那條項(xiàng)鏈,當(dāng)時(shí)也覺得非這條項(xiàng)鏈不可,可真正得到了它也不過如此。
人是喜新厭舊的,她不想以偏概全,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能去相信顧末琛。
“阿琛啊,沒有一種愛是矢志不移的,喜歡某樣?xùn)|西想占為己有的心我都可以理解,可愛和喜歡都不是長久的,夫妻在一起久了會從愛情變成親情,變成責(zé)任,父愛母愛也不全都是偉大的,這個世界上狠心棄子、虐待親生骨肉的父母比比皆是……”
“你什么意思?”
顧末琛盯著她看,眼底變得深沉起來:“你是覺得我是因?yàn)榈貌坏侥悴挪环攀值?,我對你的愛也會改變?!?p> 安末潯用腳尖碰了碰地上的小水坑,泛起漣漪:“阿琛,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也沒有絕對的愛……”
“不是的!”
他皺著眉頭,像是氣急了跟人吵架卻只能憋的的臉紅脖子粗,索性顧末琛還是邏輯縝密的人。
“成為夫妻后,生活在一起,相互了解,共同承擔(dān)責(zé)任,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愛情升華了,他們能在平淡的生活中呵護(hù)著愛情,經(jīng)歷成長,更加親密默契,因?yàn)樗麄儛壑舜耍艜?jīng)營婚姻,親情是血緣關(guān)系的呈現(xiàn),是最質(zhì)樸最原始的情感,為什么要把這兩種感情相提并論?”
“我不否認(rèn)這世界上有背叛有拋棄,可是,你覺得我們之間會是我拋棄你,還是你拋棄我?”
他想笑一笑,無奈嘴角就是提不起來,他覺得悲哀。
深深有種無力感,她的借口一個接著一個,她居然在試圖說服他,讓他覺得他只是愛而不得,占有欲之下的感情,讓他主動放棄,他們之間本就是單相思,他們不相愛,只要他放棄了,他們就結(jié)束了。
她都說到這份上,他居然還要恬不知恥的愛她,他真的覺得就算安末潯拿著刀捅死他,他也會躺在血泊里跟她說最后一句我愛你,然后得到一個灑脫決絕的背影。
“安末潯,除非有一天我死了,我瘋了,我才會放棄你,這一輩子,我都會愛你?!?p> 他咬著牙,嗓子里疼的厲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安末潯盯著他透亮的眼睛看,琥鉑色的眼珠幾近透明,誠懇的有些卑微,盡管如此,她居然都沒有感動,換作任何一個人來說,她或許都會有所觸動。
可他是顧末琛。
偏偏是顧末琛。
為什么他非得是顧末琛呢?如果他不是顧末琛就好了,如果他不是顧毅山的兒子就好了。
如果她只是恨他……就好了
她諷刺的笑了笑,站起身來,歪了歪頭:“我說了,我不在乎你有多愛我……”
顧末琛偏過頭,林葉吹風(fēng),吹動他的發(fā)梢,他的衣擺,他的心臟,在無聲的沉默里,他最終將所有的復(fù)雜情緒都化作一聲嘆息隨著春日的風(fēng)卷入溫暖的空氣里,稀釋干凈。
安末潯站在一旁,沉默比吵架更可怕,她有些后悔何必呢,何必讓兩個人都難受。
拋開他們之間理也理不清的恩怨前提,站在顧末琛的角度,他愛上了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往顧家太太的方向培養(yǎng),為他量身定做的女人,這一點(diǎn)也不稀奇。
安末潯看向他,朝他伸出手,故作輕松的語氣:“顧先生,你愿意再陪我走一走嗎?”
顧末琛意外的頓了頓,抬起頭看著安末潯朝他伸出的手,他笑了聲,卻眼眸蒼涼。
少頃,他抓住她的手站了起來,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還是轉(zhuǎn)移話題的高手,走吧。”
安末潯聳聳肩:“誰說不是呢。”
和以前一樣忽略這些你愛不愛我,我恨不恨你的無畏的細(xì)枝末節(jié),他們依舊能和諧相處。
二人心照不宣的繼續(xù)往前走,落日余暉下,二人的影子被拉長,在那條小道上仿佛留下了印記,有種幸福的錯覺。
兩條記憶的軌道相交,朦朧錯覺下,是當(dāng)年青春時(shí)的他們,一步一步的無論過程如何,他們相伴著長大了。
那份赤忱的炙熱的感情始終如一,在歲月的累積下沉淀的更加深刻堅(jiān)定,他在愛她。
那份逃避的隱藏的感情逐漸浮現(xiàn),在歲月的湮沒下認(rèn)知的更加清晰明了,她……也在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