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航
由蜥蜴糞便與茛菪葉做成的香,被點燃后冒出淡淡青煙。
阿帕婭拿著它,來在謝塔爾躺著的病床前,將其插放在他濃密的花白頭發(fā)中。
原本筆直上升的青煙,在這時劇烈的抖了下,隨后盤旋在謝塔爾的臉部,動蕩中,不斷拼出各種令人瞠目的詭異畫面。
就比如基拿發(fā)現(xiàn)它組成了一幅畫。
在一個由十余根石柱撐起的大殿前,有個手持魚叉的龐大黑影,正用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瞪著什么。
阿帕婭從自己的酷愛收藏柜里,拿出兩個罐子。
一個盛的牛蛙眼,另一個是老鼠肝臟。
她先是拿出只牛蛙眼睛,吞入口中,接著開始吟誦古老的巫術(shù)語言。
這種語言可以追溯至上百世紀(jì)前,在那個各類宗教信仰異常繁盛的時期,它曾紅極一時,被諸多人所學(xué)習(xí)。
而后來,在一次名為‘血腥之錘’的清洗運動中,信奉烏爾之神的凱伊教,將此語言列為喚醒惡魔的蘇魂曲,為此大肆捕殺。
直至九十世紀(jì)前,凱伊教漸漸成為大陸第一教派,為使自身對得起愛與和善的信條,它停止了長達(dá)近十個世紀(jì)的血腥之錘運動。
基于此,巫師們才得以走出藏身之處,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
阿帕婭越念越快,在最后,她抓把老鼠肝臟扔到謝塔爾的身上。
此次占卜,已算是完成了。
“一、二……六?!彼龜?shù)數(shù)肝臟數(shù)量,接著轉(zhuǎn)身告訴杰爾夫:“黑薔魚會在距岸灘六十海里外出現(xiàn),但具體哪個方向,我無法確定。
你若執(zhí)意要去,便可將岸灘視為圓心,然后駕船在六十海里外,以扇形航線進(jìn)行搜索。
但要切記,一定要趕在三天之內(nèi),把黑薔魚帶回來。”
杰爾夫大力點下頭,接著正了正戴著的帽子,轉(zhuǎn)身從大門出去。
其余三名水手紛紛沖阿帕婭致謝,看那臉上綻開的笑容,似乎是覺得此次尋魚之行不算什么。
“只有短短的六十海里而已,以帆船每小時七海里的航速,至多八個多小時就可到達(dá)。黑薔魚在陰雨天氣,會上浮至海面,它身上發(fā)出的熒光,便是隔著十海里,也看得到!真是幫大忙了,海婆大人,謝塔爾這個好人,總算能活下去!”
望著水手們臉上的輕松,阿帕婭卻毫不客氣的潑起冷水:“別高興太早!這次的風(fēng)暴非同小可,鬼知道到時候,那片海會變成什么樣子!”
三名水手致謝離開,并塞了一些銀幣給尤利,托他好好照顧下謝塔爾,接著便匆匆趕去岸灘。
基拿也追了上去。
岸灘處,杰爾夫正解開皮艇的繩子,見基拿與水手們一起出現(xiàn),他顯得很意外。
“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哈,不必?fù)?dān)心,我曾與爺爺航行至幾百海里外,區(qū)區(qū)六十海里的距離,對我來說實在不算什么。再說,還有他們與我一起去呢?!?p> 望著陰沉天空下,起伏不定宛若墨色的大海,基拿抿了抿嘴,接著告訴他:“我不是來送行的,而是要跟著一起去?!?p> “你……這不是游玩!”杰爾夫嚴(yán)肅拒絕:“想出海的話,還是等天氣好轉(zhuǎn)以后吧!”
基拿道:“你不是說,敢于和大海較量的人,才算是真的男子漢嗎?溫順的海有什么意思,要較量,就要與最兇險的較量!”
杰爾夫皺起眉,打算再次回絕。
但身旁的禿頭水手,卻無所謂的說:“沒事,讓他跟著吧,剛好咱們也缺人手。”
“可是……”
“嗨,沒事。這風(fēng)速,足可趕在風(fēng)暴來前返程。”
基拿從岸灘上跨出一步,上了皮艇。
見狀,杰爾夫也不再堅持,畢竟眼下時間極為寶貴,爭分奪秒抓來黑薔魚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取出木槳,快速劃動,載著一行五人駛向帆船。
昨夜那艘帆船,本是打算要拖上岸的。
可是在轉(zhuǎn)動絞盤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船錨被卡主,怎么也拉扯不動。
擁有小鎮(zhèn)最好水性的謝塔爾,便潛水查看情況,結(jié)果遲遲沒有動靜。
等到其余水手察覺不對勁,下水去尋時,才發(fā)現(xiàn)他竟被海草纏滿全身,與船錨綁在了一塊。
“沉睡的拉耶神,會在睡夢中召集有趣的靈魂。載著靈魂的信使,就是黑薔魚?!?p> 杰爾夫邊持槳劃動,邊將事情經(jīng)過和盤托出。
“但那畢竟是神的信使,捕獲黑薔魚的人,一定會受到詛咒?;茫阏娴牟辉摳蟻?。”
“哈哈,詛咒?與大海較量的男子漢,誰會在乎這個?!”一名頭包黑色頭巾,擁有滿臉絡(luò)腮胡的水手,將一盞油燈點燃,打趣道:“別說神的信使,便是神的女兒,我以前也帶著紅甲兵抓過。結(jié)果呢?不還是活好好的!”
紅甲兵……
基拿心中一動,下意識開口問:“是十年前那次,抓美人魚嗎?”
“對?!蓖胺皆絹碓浇苍絹碓酱蟮姆?,絡(luò)腮胡陷入回憶:“當(dāng)時去的時候,我也十分害怕。直到在鬼眼水域,遇到那群美人魚,殊死搏斗下,個個都?xì)⒓t了眼,誰還會在乎詛咒的事?”
皮艇輕輕碰上帆船。
動作靈活的杰爾夫,抓著繩索攀上去,隨后擲下繩梯。
幾人相繼登船,接著再一起用力將皮艇拉上來。
等將皮艇捆好固定在甲板上,正打算分工的時候,卻聽到了幾聲極為怪異的拍打聲!
他們一驚,立馬轉(zhuǎn)頭去看。
甲板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撲騰、撲騰。
拍打聲再度出現(xiàn)!
他們幾乎同時看向被密封的舵室。
聲音正是從那里傳出!
手持油燈的絡(luò)腮胡,悶哼聲從皮艇里抄起柄利斧,大步走過去,邊走邊咒罵:“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在作怪!”
禿頭水手在身后調(diào)侃:“小心些,有可能是海上的冤魂。”
“呸,被一扇門困住的冤魂,也值得小心?!”
絡(luò)腮胡沒當(dāng)回事,徑直來在舵室門口,抬手將門栓取開。
在他開門的時候,基拿與杰爾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停頓了。
而等到絡(luò)腮胡打開門,被里頭的一幕驚的連退兩步,并大罵什么鬼之際,倆少年更是被嚇一哆嗦。
基拿手中立馬出現(xiàn)把銀色左輪,而杰爾夫的手中,則垂出長長魚線,頂端還有個精致小巧的亮銀色魚鉤。
“艸,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見了鬼了!”
絡(luò)腮胡破口大罵,舉著油燈照著敞開的門,一臉厭惡。
幾人小跑過去,只看一眼,頓被不大艙室里的情況,給惡心到!
一灘五顏六色的魚,鋪滿舵室地面。
底下的魚早已死去,腐爛發(fā)臭。
上頭還有不少活魚在拼命蹦跳,之前聽到的拍門聲,正是它們撞到門上發(fā)出的。
除了地上的魚外,舵盤上還趴著只大烏賊,不好計數(shù)的觸角,正四處探知摸索。
紅色的珊瑚,擠破木質(zhì)墻壁,從中生長而出。
“這、這是怎么回事?!”
杰爾夫不可思議捂頭大叫:“昨天中午,我曾開門過來拿拖布,但那會兒明明沒有這些東西的!”
三名水手相互對視眼,臉上的擔(dān)憂一閃而逝。
“嗨!沒什么大不了!”禿頭水手一把揪下盤踞舵盤的烏賊,并將其丟去船下?!鞍阉鼈兦宄鋈ゲ痪偷昧??”
“可、可它們是怎么進(jìn)去的???!”杰爾夫用顫抖的手拎著魚鉤,神情接近崩潰。
絡(luò)腮胡大力怕下他的肩膀,呵斥起來:“冷靜!你不是希望成為船長嗎?在整艘船上,最冷靜的人,一定得是船長!
在這片大海上航行,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足為奇!多幾條魚算什么?有時睡醒一覺,還會發(fā)現(xiàn)身旁多了具骷髏呢!
好啦,快去揚帆,你與貴族小子負(fù)責(zé)前帆,其余交給我們,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