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想走?小爺我還沒開始贏呢!”孫慶看出那林七想見好就收,反而急起來,手下兩個人也攔到了林七和那小童身后。
“我怕你輸光了,給你留點兒銅板?!绷制咝Φ馈?p>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下一盤就該我贏了?!蹦菍O慶好賴不肯。
“這樣吧,剛才阿元跟我說,你一共輸給我十匹帛,十六貫錢,我們再來最后一次,倘若你能贏了我,分一半給你,若你輸了,你那些剩下的就都歸了我罷。”
見他如此爽快,孫慶滿眼放光,滿口應(yīng)承,開局仍是孫慶先擲,只見他左搖右晃,上躥下跳,呼盧喝雉,居然還真扔了一個三黑兩雉的貴采來,這個貴采雖然概率同之前第一個扔的是一樣的,但是采數(shù)卻高,僅次于最高的盧,眾人想到第一場開局,不由得又哄起來,林七仍是不緊不慢地,搖了搖擲了出去,大家又擠上去一看,卻只是個極平常的雜采,不由得發(fā)出噫的一聲,轉(zhuǎn)頭看向林七郎。
林七郎表情仍是如常,吩咐那小童將棋子走到什么位置,孫慶十分得意,仿佛馬上就要翻了身一般,十分嘚瑟地又開始搖,幾把下來,兩人都沒有怎么搖到貴采,但眼見著一直胸有成竹的林七郎竟然快要輸了,不知如何旁觀的人竟都暗暗有些著急。
而那個不過才十三四歲的林七郎,卻仍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谝巫由希笓]著那個叫阿元的小童走著棋子,漸漸地倒又慢慢趕了上來。
臨到終局,若是林七郎能擲出一個盧,便能一下子把孫慶五個旗子給打回起點,那孫慶縱使有再好的運氣也贏不了了。雖然說擲五木靠的是運氣,但傳說中有些武功高強的人,真的能想要什么點搖什么點,一上來林七郎就壓著孫慶擲了個盧,大家隱隱便也覺得,似乎這一把也真的能扔出盧來。
于是雖然林七郎仍舊是安安靜靜的,但圍觀吃瓜群眾卻不約而同地一起喊起盧來,孫慶緊張地站起來,生氣地一邊不許旁人叫,一邊自己在那里喊,梟梟梟!
林七郎的五根木頭飛到了半空中,周圍又都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都盯著那將要亂下的木頭,連孫慶也愣在了當(dāng)?shù)?,眼也不眨地看著,就在一向熱鬧的賭坊從未有過地沉寂的一刻。
恰在此時,孫慶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這個噴嚏來得那么突然,旁邊又那么安靜,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孫慶自己也嚇了一跳,愣在了當(dāng)?shù)兀瑑擅腌娭?,大家才反?yīng)過來去看落在桌上的木頭,兩黑兩犢一白,與三黑兩犢的盧采,居然只相差了一個,但差了一個,就一個是貴采,一個變成了雜采。
“不怪我不怪我。”孫慶這下反應(yīng)倒快,先叫起來。
“怎么能不怪你呢,重來重來?!迸赃呌腥吮Р黄降?,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說應(yīng)該重擲一把,眼看著這林七郎定是練過的,說不定原本就是能扔出一個盧采來的,大家都看向林七郎去。
“輸了便是輸了。”林七用與他外表年紀十分不相符地沉穩(wěn)的聲音說道,“阿元,把彩頭給孫四郎送去?!?p> 阿元也有些不服氣,站在那沒有動,然后不情愿地走過去,旁邊有人勸道,“這該重來的,孫四郎不該這時候打噴嚏?!?p> 再重來一次,林七郎也不一定能擲出盧采來,但這林七郎輸起來也如此爽快,大家也有些佩服,林七郎看雙方下人點清了彩頭,便站起身來又要告辭。
孫四郎這才從剛才這戲劇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又喊道,“剛輸你就走,不能走,小爺我還要把你剛才贏走的那一半贏回來呢?!?p> 林七笑道,“輸了也不放我走,贏了也不放我走,你這要玩到什么時候,我不奉陪了,今兒玩夠了?!?p> “再來一把,再來一把?!睂O四郎叫道,“我定要把你那夜明珠給贏過來,你那夜明珠是帶了唬人的吧,不會是假的吧,還是怕再玩下去把夜明珠給輸了?!?p> 賭徒大抵就是這樣,不過前面是輸還是贏,總覺得自己下一把肯定會贏,這孫慶自己還沒翻本,又開始惦記上對方的夜明珠起來。
“不玩了,說到做到,我還約好了人在杏花樓喝酒呢?!绷制哒f道,這小小年紀就上杏花樓,還大半夜到杏花樓喝酒,看熱鬧的人們又發(fā)出哦哦哦的起哄聲。
說到杏花樓,這些常在葫蘆肆廝混的人都不由得想起前不久孫慶的一場熱鬧,杏花樓的懸黎娘子因為得罪了當(dāng)家的被發(fā)賣出來,便是讓孫慶給最高價拍了下來,這孫慶除了好賭,第二個就是喜歡懸黎唱曲兒,那日還有一個人同孫慶一較高下,所以價格抬得極高,最后賣了個天價,讓街頭巷尾傳談一時。
“杏花樓又沒有懸黎娘子,有什么好去的?!庇腥私柚@個話頭戲謔道。
林七譏諷道,“杏花樓的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一個懸黎娘子,稀罕的是當(dāng)寶貝,不稀罕的不過只當(dāng)是魚珠罷了?!?p> “你這個小子滿口渾說,我孫慶何嘗把一個酒樓的娘子當(dāng)寶貝了?!蹦菍O慶又被激怒了。
林七悠悠閑閑地回道,“千金一擲為個唱曲的姑娘,不是當(dāng)寶貝嘛?!?p> “我孫慶有的是錢,買個姑娘算什么?!睂O慶氣惱道,“你不要岔開話題,賭不賭,不輸光別想走?!?p> “你想輸完???”林七笑道,“好好好,把你剩下那點銀子拿來便是啊?!?p> “我說你那顆夜明珠?!睂O慶叫囂道。
林七說道,“想贏我這顆珠子,你帶的那些銀帛也不夠啊,不如這樣,我這夜明珠也值千金,同你賭個懸黎得了。”
原來懸黎正是傳說中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價值不同于銀帛,可高可低,但一個唱曲的小娘子的身價,也是但憑喜歡,孫慶喜歡懸黎娘子是眾人皆知的,懸黎人美歌甜,可不正是一顆真正的明珠,大概林七只求脫身,才故意拿話來堵孫慶。
大家都轉(zhuǎn)向去看孫慶,那孫慶一方面是賭癮發(fā)作,另一方面自己剛才又放了話說不把唱曲兒的當(dāng)一回事,于是咬了咬牙思忖了片刻,居然答應(yīng)了。
那林七郎看起來卻有點意外,他回過頭去跟小廝阿元低語了幾句,才又回過頭來說,“好,既然孫四郎都能答應(yīng),我自然是奉陪的,不過只這一局,無論輸贏,都結(jié)束了?!?p> 孫慶一梗脖子,“我豈是那種無賴之人,說到做到?!?p> “我的明珠放在這,孫四郎你出門在外自然也不會隨身帶著下人的身契,你給我立個字據(jù)罷?!绷制呃捎终f道。
“寫就寫。”說著賭坊的人便拿來了紙筆,寫上了字據(jù),雙方過了目,孫慶便按了手印。
林七又看了一遍字據(jù),確定沒有問題之后,才又正了正身子,準(zhǔn)備開局。
賭坊的人整理好棋盤,分了先后,仍是孫慶先擲,開局兩人都各擲了一個雜采,人群中發(fā)出失望的噫聲,接下來仍是很平淡的采數(shù),只在第三把孫慶擲出了一個開來,雖然也是雜采,但在雜采中也算難得,而且點數(shù)很高。
圍觀的人有的站的久了,便散了去,還剩些盯著這兩顆明珠的賭局,但畢竟將近子時,大家的精神有點有些松懈,冷起神來,就連孫慶也不再呼盧喝雉,只是憋著一口氣每把費勁地搖著五木桶。
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盧盧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