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又有幾名捕快從樓下上來,向那為首一人耳語幾句,那人聽罷也就順水推舟,急忙走了。
這就走了?木桃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跟著未來的皇帝一起被追捕,又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嚇退官兵救了下來,最近的際遇實在是有些奇妙。
“多謝裴二郎相救?!蹦咎夜笆值?,影娘也施了一禮。
那裴二郎卻擺手道,“不必謝我,我只是厭惡有人攪了我喝酒?!闭f完,仍自喝酒,也不問木桃與影娘等人的由來。
木桃與影娘向裴二郎告辭,便起身下樓,聽店家說那些捕快都往趙玖他們之前消失的方向追去了。木桃有些茫然,此時夕陽已落,暮色沉沉,不知該去向何處。
“我們先去客棧吧。”影娘說。
“可是?!蹦咎蚁肫鹱詮男踊侵?,兩人倉皇逃出以來,自己竟然身無分文,“你有錢嗎?”
影娘這才想起這個問題,不禁啞然失笑,木桃只好復又上樓,尷尬地對裴二郎說道,“裴二郎,多謝你剛才搭救之恩,我們的盤纏都在方才兩位朋友身上,不知裴二郎可否接濟一點,日后定當歸還?!?p> “你們是要去山陽城嗎?”裴二郎問道。“我正要回山陽城,你們可與我一道同行。”
“可是現(xiàn)在天色已晚,山陽城一定已經關門了?!蹦咎也唤獾?。
“不要緊,這邊我路很熟。”那裴二郎不以為意地說道,“清河渡人多眼雜,你們在此投宿十分不便,待我喝完這一杯,我們便上路吧?!?p> 木桃不知他為何這么幫助他們,但這時人生地不熟,想著自己也沒啥可被劫的,索性便相信了他,影娘有些疑慮,但她素來相信木桃,便也同意了。
于是三人同乘一輛馬車離開了清河渡,往山陽城而去,此時四野俱黑,林木寂靜,一條大路上只有他們一輛馬車疾馳而去。
說是疾馳,當然也并沒有很快,借著趕車人的火光,只能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馬車顛簸,令人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裴二郎你去過揚州嗎?”為了消解心中的恐懼之情,木桃只好主動跟裴二郎撘起訕來。
“數(shù)年前去過,便是那時候在朋友家喝了葫蘆清,還去登了棲靈塔。”裴二郎雖然不多話,但木桃問他,便也答道。
“棲靈塔啊,我也常去,在棲靈塔上正可北望蜀崗迷樓?!蹦咎艺f道。
“迷樓我也去了,我還在迷樓里見過隋代的女鬼,楊柳細腰,面如白雪?!迸岫尚Φ?。
木桃心中正恐懼,這人居然說起鬼故事,木桃強忍著懼意,“裴二郎你開玩笑吧,這世上,哪里有鬼?!?p> “怎么會沒有鬼呢?小兄弟你莫不是怕鬼吧?!蹦桥岫纱蛉さ?,“可是,這世上鬼不可怕,人才可怕呢?!?p> 木桃萬分后悔跟他搭腔,還好只行了數(shù)里就看到前面燈火通明,便是到了山陽城門前。
那守門的將士在城墻上看見有車前來,便在城門上喝問,裴二郎的隨從答說是裴二郎的車架,不多久城門便打開了。
雖然知道這裴二郎了得,但沒想這楚州官府居然如此買裴二郎的帳,只報了名號便能在宵禁之后開了城門,不是官,那只能是官家子弟了。
“天晚了,你要去客棧投宿也不行了,不如跟我一起回我家暫住一晚吧?!蹦桥岫裳埖?。
“多謝裴二郎,我和我姐姐本是要去法華寺尋人,請裴二郎送我們去法華寺便可?!蹦咎掖鸬?。
“法華寺此時也肯定大門緊閉,你們進不去的?!迸岫烧f道。
無奈之下,只好跟著這裴二郎回了家,在城中只行了片刻,便到了一所大宅院的后門,那守門的見是裴二郎,忙說道,“二郎你可回來了,阿郎正在堂上發(fā)火呢?!?p> “無妨,你先帶我朋友去我院中,讓檀娘給她們安排個住處,我去去就來。”說完那裴二郎便大步走了。
那守門的著人引他倆去了內院,穿過好些門,繞過好些回廊便到了一處小院子。
院子雖然不大,但卻有一個小池塘,旁邊還堆著假山,天黑看不太清楚,正屋里亮著燈,聽到外面有人聲,走出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子來。
“二郎去上房了,叫帶他朋友先回來,請?zhí)茨锝o安排個住處?!睅返钠鸵壅f道,那檀娘削肩細腰,姿若楊柳,不知怎的,讓木桃忽然想起剛才那裴二郎說的女鬼來,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檀娘施了一禮道,“二位貴客,不知如何稱呼,請隨我來。”
“檀娘好,我姓林,行七,這是我姐姐影娘?!蹦咎颐φf,“我們本是來楚州訪友的,誤了時辰沒法投宿,得蒙裴二郎邀請,叨擾了?!?p> “林七郎客氣了,二郎素來好交游朋友,能招待二位,是檀娘的榮幸。”檀娘說道,聽她說話聲音,十分嬌糯婉轉,令人心生喜愛,木桃便把剛才可怕的念頭扔到腦后去了。
檀娘將二人引入正堂,又囑托小丫頭奉上茶水,整理客房。
這正堂三面均掛滿畫作,皆是山水條幅,一側還擺放著一架古琴,看來這裴二郎不光好酒,還愛好這些風雅之物,倒也跟他書生的形象并不違和。
現(xiàn)在想來,這裴二郎大概是楚州城某個大官家的紈绔子弟,喜歡飲酒作樂,交游朋友,為父親所不喜,這剛回來就被傳去問話去了。
木桃一邊想一邊欣賞墻上的山水畫,忽然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幅風景十分眼熟,她正想今生也沒去過什么地方,難道是前世所見?
旁邊檀娘看了笑道,“郎君也喜歡這幅畫嗎?這幅是二郎所有的畫作中,檀娘最喜歡的一幅,這畫上的地方便是檀娘的故鄉(xiāng)?!?p> 木桃驚訝道,“你也是揚州人?”
“正是,我聽郎君口音,也覺得是揚州人?!碧茨镄老驳?,“在這深宅之中,久不聞鄉(xiāng)音,竟然都不敢相認了?!?p> “檀娘離開揚州很久了?”木桃才想起,像她這樣的奴婢,定是自幼被賣入大戶人家,當然離開揚州很久了。
檀娘正要說起,這時裴二郎已走入院中,她便放下手中茶壺忙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