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玖站在一旁,看著木桃與宋城坐在窗下的桌前,面前放著紙筆。
“你再仔細看一下再簽吧?!蹦咎艺f道。
“你都跟我說過了?!彼纬切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p> 宋城說完拿起筆在那合約上簽了字,又按上了手印。
木桃拿給宋城的合約,李家的銅礦,宋城出兩萬貫錢,木桃沒有錢,但木桃會對煉銅工藝進行改造,改造后每日增加產量的50%歸木桃所有。
這個條件并不算苛刻,而且若不是木桃努力,也沒有辦法只出兩萬貫錢就能買到李家這么大的銅礦,宋城便答應了。
這邊同宋城談妥,另一邊便著手去和李家簽協(xié)議了,李家雖然資產充公,但是銅礦仍是歸李家族人所有,被保全或者說各方運作留了下來。
李家族人原本就無心經營這個銅礦,只想瓜分錢了事,趙玖又從中周旋,于是很快便談妥了,木桃那邊又去找了宋城過來,幾方談妥,便很快把銅礦的事情辦完了。
宋城辦完事情便回揚州去了,只留了一個親信協(xié)助木桃。趙玖仍陪同木桃在李家銅礦逗留了一些時日,直到將李家銅礦的工藝流程調整優(yōu)化了一遍。
這日用完午飯,木桃在冶煉場,看人調試設備,忽見趙玖走了過來。
“你不是去潤州了,事情辦完了嗎?”木桃問道。
“嗯,我還帶回來一個人,她想見你。”趙玖說道。
“誰?”木桃一邊走一邊解開覆在臉上的口罩,口罩做的太厚,中間又墊上了竹炭,長期戴著,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楊杏芳?!壁w玖說道。
“啊,救出她來了?太好了!不過你怎么能答應她,不是暴露我的身份了嗎?”木桃說道。
“我沒告訴她你是誰,只是要送她回老家,路過這里,我已讓她在句容城的客棧里休息,說你會去。”趙玖說道,“你既然救了她,一定不希望她再自殺吧,她說若不能當面謝你,她就自殺了事。”
“???”木桃心中一沉,只好答應了。
到了句容城,木桃在客棧中見到了楊杏芳,只見她布衣荊釵,十分樸素,但比那天在牢里看到的干凈整潔許多,也有了許多生氣。
她見到木桃,連忙跪了下來說道,“多謝娘子相救?!?p> “我承受不了姐姐的大禮,快起來罷。”木桃趕緊扶她起來,“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阿紅,我騙了你,還謝我?!?p> “你說要救我,這句話沒有騙我?!睏钚臃颊f道,“其實我當時就已經知道,我沒有給過你什么餅,我從前不是那樣的人,要不香兒也不會跟李大郎在一起。”
她神情凄苦,話語哽咽,“我從前對香兒那么壞,怎么會給一個我都不記得樣貌,也不記得名字的小孩一塊餅。反倒是你讓我想起,從前曾有人給過我一塊餅,我卻沒有謝過他,如今你又來救我,我忽然就不想死了,我想這大概是天意,我若是死了,便不能報他的恩了。如今也是一樣,你說的對,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雖然不中用,但為娘子做牛做馬也是可以的,你若不讓我報恩,我便還是死了算了。”
木桃沒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著,雖然沒有欺騙到她,卻反而救了她,“我救了你,你也幫了我,我們互不相欠,你說你還欠了別人的情沒報,該去還他的,若是將來你我再有緣分,或可再見?!?p> “那娘子能否告知我真姓名呢?”楊氏又問道,“往后我也好知道,到哪里去找到娘子?!?p> 木桃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她說,“我姓木,家在揚州,你到了揚州找如意布坊,便能找到我?!?p> 趙玖對她就這么說出自己的身份,有些吃驚。
但楊杏芳聽了木桃的話,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她這輩子從未被人當人看過,也沒有以太大善意去待別人,將愛情甚至性命寄托給李甲,卻又被辜負。
這時候卻被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身份又不凡的人平心以待,還稱自己是姐姐,忽然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木桃輕輕撫了撫她的背,“李家的人已經都被流放到嶺南去了,你不用害怕,回到家鄉(xiāng),好好過日子罷?!?p> 離開了楊氏所在的客棧,木桃與趙玖并肩走在路上,既然來了句容城,木桃打算找家干凈的客棧,好好地洗把澡休息一晚,在李家的礦上實在是不太方便,住的地方比在趙家還要簡陋。
丹陽縣城不大,統(tǒng)共也就三四家客棧,趙玖直接領她去了最大的一家。
洗完澡到了趙玖房中,只見趙玖已經叫來了飯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木桃食指大動,高興地坐下同趙玖一起吃飯,這些天在礦上,吃得也十分簡單。
“我為什么有時候覺得你比實際上看起來做事要老成的多?有時候卻沒有?!壁w玖只簡單地吃了一些,便放下碗筷,突然看著狼吞虎咽的木桃,說了這一句話。
“因為影娘說我人小主意大?!蹦咎伊嘀曜诱f道,心想,廢話,我活了兩輩子,加起來比你還大十歲,當然比你見得多,識得廣。
“可是你為何這樣總是相信別人?!壁w玖又問道。
“相信別人不好嗎?依靠自己的眼睛去看,選擇自己愿意相信的去相信。活在世上,能夠相信別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蹦咎艺f道,“玖郎你總是不希望我相信你嗎?”
趙玖沒有說什么,面上雖然微微一笑,但卻略有有一絲苦澀,心中想著,愿你永遠能這般,能夠有相信別人的勇氣。
略停了片刻,趙玖又說道,“上次你說很想去陳朝故都看看,昨日阿郎帶了信過來,讓我方便的話去一趟江寧,要同一個江寧的織布商結一下款項,我們既在潤州,就一同過去一下。”
“真的???!”木桃高興地嘴巴里的飯都沒吃完,便說道,“剛好礦上的流程差不多了,先試一段時間?!?p>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去礦上,你看有什么要交待的交待一下,我們便去江寧縣?!壁w玖說道。
聽說又能出去,木桃十分開心,許多天沒有躺在軟和的床上,一著枕頭不久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