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父親是什么時候?qū)W醫(yī)的了,好像是我小學(xué)的時候,又好像是初中。
那個時候他找了個師傅,是個老中醫(yī),聽說很厲害,母親也很支持他,有時候農(nóng)忙了父親還要去幫他是師傅干活,家里的活就是母親干。
據(jù)說那個老中醫(yī)有三本古書,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給,有一次喝醉酒了不小心拿出來給父親看了一次,父親希望借來看一下,但是那個老中醫(yī)從此就把書藏得好好的,再也不拿出來。
我有時候在想那個老中醫(yī)到底是不是不小心給父親看到那三本書的,年輕人想法簡直不要太邪惡。
父親就那樣跟著他師傅到處去有游醫(yī),當(dāng)然更多時候是跟著啥都干,老中醫(yī)基本做什么都會盡量的避開他,但是父親還是堅持一直跟著。
快一年多了,他師傅還是不肯把那三本書給他看,母親開始勸他放棄,兩個人開始有些分歧。
父親有時候會跟著他師傅去山里面,經(jīng)常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回來的時候帶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大株小株的植物,聽說都是不錯的藥材,父親把那些他師傅不要的都種到了家里的院子里。
那些藥現(xiàn)在還有一部分還在,但是在父親離開之后我們大部分都認(rèn)不齊全,都被別人偷偷挖走了。
終于他師傅愿意把那三本書借給他看,但是只借一個月,父親從此開始了沒日沒夜的抄書。
還要兼顧著地里的活計,每天我們都休息了,父親還點著油燈繼續(xù)抄書,還好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筆記本。
父親只上到小學(xué),就沒有條件繼續(xù)上學(xué)了,他的父親母親在他八歲的時候都去世了。
從一開始的有些歪到最后一手字寫得端莊大氣,剛開始的時候用圓珠筆,后來發(fā)現(xiàn)圓珠筆會褪色又改用了我們寫字用的藍墨水。
經(jīng)常起夜的時候父親那屋的油燈還亮著,夜里靜謐無聲,只有父親沙沙寫字的聲音和偶爾的一兩聲蟲鳴。
墨水換了一瓶又一瓶,抄下的筆記越來越多,厚厚一摞,比我們高三的時候桌上的資料還要多上幾倍。
大概他師傅也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粗暴的方法直接把書抄下來了。
在他學(xué)醫(yī)的時候又結(jié)識了好幾個學(xué)醫(yī)的老伯,每次聽父親提起那些人的時候,臉上都洋溢著那種光彩,怎么形容呢?就是就好像他以學(xué)醫(yī)為榮的那種感覺。
后來父親就買了好多好多的藥,大概他一輩子都沒在自己身上的其他地方劃過那么多錢。
父親開始在家里做藥丸,找病人,簡直狂熱得不行,母親開始變得對這件事很有意見。
父親也開始配藥給母親吃,我記得是母親很明顯的好了起來,他師傅也會經(jīng)常來我們家里住。
我記得我那個時候十二指腸潰瘍就是父親的師傅針灸好的。
家里的人基本上生病了都是父親在治,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給母親調(diào)養(yǎng)身體。
我記得有一種藥,到了春天就會長出綠色的藤蔓,沿著周圍的樹爬,黃色的小花像鈴鐺似的下垂,看起來特別漂亮。
到了秋天會結(jié)出一個像果子又像土豆的東西,父親會把它摘下來晾干,收起來做成藥。
每次我們什么肚子痛胃痛把那個東西切一點吃了幾本都會好,初一的時候有個同學(xué)也是肚子不舒服,到處吃藥都沒用。
周末回去的時候無意跟父親提了,父親就讓我們帶她去家里,把那個藥給她吃了一點,肚子就真的好了。
然后我們變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一直到現(xiàn)在。
父親做了藥丸就去街上擺地攤,買的人并不多,只是在家里的時候偶爾會有人帶著禮物來找父親開藥。
因為父親基本上都不收錢,只要有人愿意找他看病,把買藥的錢給他就行,母親因為這事還經(jīng)常跟他吵架。
那是父親唯一收到錢的一個病人,也是聽別人介紹來的,大三陽還是什么,我也不聽太懂,反正就是在別的地方都醫(yī)不好,想來父親這里碰碰運氣。
第一次帶的是禮物,第二次就帶錢來了,后面又來了幾回,直到后面父親出事了才沒有再來,但是除了這個人很多人要就是當(dāng)父親是騙子要就是想免費吃藥。
說實話我要學(xué),學(xué)不學(xué)的了兩說,但是我肯定不敢用藥的。
有時候父親制藥的時候會讓我們幫忙打下手,比如曬藥,烤藥,稱藥,碾藥、篩藥,記得最清晰的是父親總是把入藥的穿山甲的殼用酒泡了放到火上烤的脆脆的,再碾碎,那種味道到現(xiàn)在還記得。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不愿意去學(xué)校住,每天都偷偷跑回家,每天早上母親都會用棍子打我一頓,打到最后我終于不敢回家了。
后來母親外出了,現(xiàn)在是想不起去哪里了,我又往回跑,每天走兩個多小時回家,早上四點過酒起床去學(xué)校,去到學(xué)校的時候天還沒亮,我姐還在睡覺。
我本來起身的動靜挺小的,還是把父親吵醒了,他會偷偷的塞給我一塊錢,有時候是三四塊,告訴我到學(xué)校的時候記得買吃的。
他給我的錢就是他擺攤的時候買藥丸的,其實那個時候基本上沒有任何的零用錢,拿到那一塊錢的時候和吃到包子的時候真的很開心。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父親有時候一次才賣出去幾顆藥丸,有時候一顆都沒有賣出去,去街上來回走上幾個小時,從來沒有給自己買過一個包子。
那個時候五毛錢可以買一個很大的酥麻白糖包子,特別的好吃,現(xiàn)在回去買了,還是同一家的,卻怎么都吃不出來以前的那種味道。
而我回報給他的卻是一個把他氣的跳腳的我,直到最后我都沒有給他買過什么,我還沒孝敬過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