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就靜靜地在那坐著,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正看向哪里,空洞洞的,沒了往日的神采。
吳桐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輕喚了一聲:“燁燁?!?p> 她說:“你也是來勸我的吧。其實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懂,但就是不甘心。我媽是個熱心腸的人,朋友又多,她媽那么愛熱鬧,沒想到最后竟然走得這么冷清,這么孤獨?!?p> 吳桐攬過她的身子:“哭一會兒吧,也許哭出來會好一點。”
她真的就趴在她的肩頭大聲哭了起來。
三年前,吳桐和林燁在上海見過以后,總以為下次見面應該會在香港,林燁帶她橫掃各種shopping mall,帶她去維多利亞港看幻彩詠香江,帶她去太平山上欣賞香港夜景,卻從沒有想到,再見時,竟會是這樣的光景。
過了好久,她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我去簽字?!?p> 醫(yī)院護士站里頭,剛才和吳桐說話的那位小護士,被護士長訓了。
“我們作為醫(yī)療工作者,不止要治病救人,還要照顧好病患以及家屬的心理。你自己都沒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怎么去安撫病人家屬?”
小護士眼里噙滿淚水,她說:“阿姨昨天還挺好的,還和我聊天呢,怎么轉(zhuǎn)眼間人就沒了?!?p> “你入行也有三年多了吧,怎么還這么不專業(yè)?醫(yī)院里什么樣的病人沒有?!?p> 蘇子旭路過,見小姑娘被罵得劈頭蓋臉,不免有些不忍,就插了一句:“人家小姑娘才轉(zhuǎn)到呼吸科三個多月,之前也很少接觸這些重癥病人,有些心理波動也正常?!?p> 護士長多少要給些蘇醫(yī)生的面子,又說了她幾句就讓她走了。
小護士心里更加難過了,她寧愿繼續(xù)被護士長罵,也不想被蘇醫(yī)生看到她剛才的窘樣。她叫譚笑,會想方設(shè)法轉(zhuǎn)到呼吸科來,說到底還是因為蘇醫(yī)生,她想離自己崇拜了三年的蘇醫(yī)生更近一些。
譚笑回到林燁母親的病房里,將床尾的診療牌和那瓶還沒來得及掛完的點滴收走,病人的家屬還沒時間過來收拾遺物,她回想起自己昨天替那個和藹可親的阿姨打了瓶熱水到病房,阿姨笑著對她說:“你這小姑娘人長得水靈,心腸也好,在醫(yī)院里被你這么照顧著,真是窩心。”
這一切明明近在眼前,可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竟已恍若隔世。她不禁唏噓。
蘇子旭和吳桐一起走進病房,看到還杵在病床前發(fā)呆的譚笑,忍不住打了她一記頭皮:“又在發(fā)呆,看來是還沒有被護士長罵夠?!?p> 她回過頭,吳桐對她微微點點頭:“我來替林阿姨整理下東西?!?p> 蘇子旭貼心地遞給她一副手套:“把手套戴上,你先收拾著,我去看看其他病人?!?p> 吳桐點點頭,譚笑也跟在蘇醫(yī)生后頭出了病房。
從殯儀館出來的時候,林燁捧著她媽媽的骨灰盒,臉色蒼白,她對吳桐說:“你盡早回上海吧,別管我了,我沒事的?!?p> “燁燁,放心吧,我已經(jīng)請假了?!边@么艱難的時刻,她怎么可能扔下林燁一個人。
她扶著林燁,說:“你要好好照顧叔叔,讓他別胡思亂想?!绷指副砻骐m然看著挺堅強的,但是吳桐覺得他似乎忽然之間老了很多。
林燁點點頭:“你先回酒店吧,我和爸爸打車回去。”
吳桐把他們送上出租車,等車子駛遠了,她才發(fā)現(xiàn)整個人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第一次這樣直面生死,實在太過沉重,而他們,又顯得如此渺小。
她拿出手機,撥了肖堯的電話,“嘟”了好幾聲卻一直沒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