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嗎?這輩子打算怎么過?”蘇瑩問道。
夏海明感到很驚訝,蘇瑩提出的這個問題,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大災難時代,還有意義嗎?
當所有人曾經的人生規(guī)劃、目標和希望都被這個地覆天翻的劇變徹底抹平的時候,除了活著,活下去,還能期望什么嗎?
但如果,有幸一直活下去,這個問題似乎還真有意義。
夏海明看著身旁的蘇瑩,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女孩內心高于常人的能量和格局。
“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圍內,保護我身邊的人?!毕暮C鞔鸬?。
“如果是這樣,真希望你的能力無限大?!碧K瑩說道,“天就快亮了,看看真實的人間吧?!?p> 隨著第一縷晨光的出現(xiàn),隱沒在黑暗里的夏川縣城,開始顯露出本來的樣子。
大半個城市都在坍塌的廢墟里,一頂頂連綿如云的帳篷布滿了幾乎所有相對平整的空地,那些疲倦瘦弱的人們緩緩行走著,前往集中的補給點打水、領取食物。幾輛卡車停在補給點附近,一隊隊扛著工具的人正在爬上卡車,像是要前往某個地方勞動。孩子哭泣和大人斥罵爭吵的聲音開始從各個帳篷里傳來,各色各樣的衣物被陸續(xù)掛上了帳篷間的晾繩,各種氣味在空中混合在一起,再隨風散播開來。
沒有灼人眼球的慘烈圖景,卻處處彌漫著深重的悲哀。
一路看盡滿眼冷寂的無人空城、空鎮(zhèn)、空村的夏海明,終于看到久違的煙火人間時,內心卻瞬間被莫大的悲憫填滿。眼前的這些人不僅失去了家園,似乎也失掉了希望。如果自己的身體沒有被解鎖強化,沒有進入冥想夢境,沒有通過夢境中的試煉,自己或許就是他們中的一個,在面對無法抗衡的壓力下,在日以繼夜的惴惴不安中,如行尸走肉般生活著。
“看看那些住在帳篷里的孩子,你無法想象他們長大后會變成怎樣的人?!碧K瑩說道,“如果,人不能像人一樣生活,人類很快就會消亡。”
“我能做什么?”夏海明問道。
“幫他們建立信仰和希望,給他們安全感?!碧K瑩道,“王猛、牧風他們已經做了一些事,但還遠遠不夠,夏川需要一個強大的組織來領導這一切,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p> “為了他們嗎?”夏海明看著那些從帳篷里鉆出來的人們。
“也為自己,為了充滿希望地活著?!碧K瑩揚起臉,望向遠方。
夏海明深深地看了一眼極遠處的天空,濃云背后的晨光正不斷地將眼前的世界照亮。
夏海明點點頭,向蘇瑩伸出右手,蘇瑩微微一笑,抬起撐在護欄上的左手,用力和他對擊了一掌。
樓下傳來越野車由遠及近的轟鳴聲,蘇瑩雙手一撐,雙腿交替跨過護欄,落在地上,說道:“一定是煩人鬼和小神婆來了,去看看吧?!?p> 夏海明和蘇瑩來到樓下時,正好看到王猛和川伊從越野車上急匆匆地下來,蘇瑩朝站崗的士兵擺了擺手,士兵便停住了打算上前詢問的腳步,回到了他的哨位。
“他怎么樣了?”川伊沖上前來,同時抓住了夏海明和蘇瑩的手臂。
“他沒事,在房間里睡著呢。”蘇瑩伸手攬住了川伊的肩膀,“我?guī)闳タ此?。”說著,便攬著川伊,朝長廊走去。
王猛抓了抓頭,突然朝夏海明肩膀打了一拳,低聲道:“你這家伙,居然和我的妞過了一夜?!?p> 夏海明挨了這一拳后,伸臂將王猛的脖子圈住,將他的頭拉過來說道:“有本事,說大點聲?!?p> 王猛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那兩個女孩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有些人天生撩妹體質,羨慕啊?!?p> 夏海明松開圈住王猛脖子的手,朝他肚子上來了一拳,說道:“成天想著泡妞,有出息么?”
“我靠!司機打交警,還有沒有王法了。”王猛捂著肚子做痛苦狀。
“行了,別裝了,趕緊看牧風去?!毕暮C魍浦趺停L廊盡頭走去。
低溫睡眠艙內,牧風緊閉的眼皮下,隱隱能看到眼球在不時地轉動,顯然依舊處在冥想夢境之中。
川伊半跪在低溫睡眠艙旁邊,臉貼著冰冷的艙壁,眼里噙著淚水。
“沒事,他在恢復中,你看他的手臂,臂骨的曲度在變化,說明骨骼在生長,還有他的呼吸,越來越平穩(wěn)了,說明肺部也在修復,給他點時間就好了?!碧K瑩蹲下身,將手放在川伊的肩上。
川伊點點頭,抬手擦去眼眶里涌出的淚水,站起身來。
“這兩天,你就住我這兒陪著牧風吧?!碧K瑩說道。
“謝謝你,蘇瑩?!贝ㄒ琳f道。
接著,她又轉過頭,走到夏海明跟前:“夏大哥,謝謝你,我之前真的……好擔心,幸好有你,還有王猛大哥,謝謝你們。”
“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見外了?!蓖趺瓦珠_嘴說道。
“放心吧,有我們在,他不會有事的。對了,小雨怎么樣?她怎么沒來?”夏海明問道。
“小雨讓我先過來,她在張羅照顧那些受傷的隊員。”川伊道。
“這丫頭很不錯,看上去很小孩的樣子,實際上很會照顧大家?!蓖趺驼f道。
夏海明想起,每一次把自己從夢境中拉回來的,幾乎都是捧著金月盞花的牧雨,這個善良的小姑娘一直默默地在幫助他人。
“好了,你就在這兒安心陪牧風吧。”蘇瑩摟著川伊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接著回過頭,對夏海明和王猛說道:“你們倆,跟我來,有事讓你們幫忙?!?p> 兩人跟著蘇瑩,又來到了三樓的那個放著地形沙盤的房間。
蘇瑩進門時,順手又取下了墻上掛著的甩棍,王猛朝夏海明擠了擠眼睛,似乎在問:這是要干啥?
夏海明聳聳肩,意思是我咋知道。
蘇瑩轉過身,背靠著那個地形沙盤,將甩棍舉起,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說道:“你們覺得夏川目前最缺的是什么?”
王猛剛想說話,蘇瑩用甩棍指著他,說道:“先別說,寫在手上?!?p> 她從臺面上拿起兩支筆,扔給了夏海明和王猛,隨后自己也取過一支,迅速在手心里寫了一個字。
夏海明接過筆,心道:這姑娘還會三國演義里的這一套。他略一思索,寫下了一個字,另一邊,王猛也早已寫好。
三人伸出手臂,將拳頭湊在一起。
“一二三,開!”
三人將拳頭同時展開,只見每個人掌心里寫的居然是同一個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