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蛤蟆看綠豆
“我為什么會有辦法？我會有什么辦法！”我抓亂了頭發(fā)，苦惱著為什么師弟總是不聽勸？
藏萃苑那晚發(fā)生的事是雍王故意為之，他不會猜不到師弟自那之后早已經(jīng)脈俱損難以周轉(zhuǎn)體內(nèi)真氣，再用朽心訣就是必死無疑。但他還是故意提出讓空亡出戰(zhàn)，拿“親手報仇”作為獎勵誘惑山門眾人上鉤。這么一場決斗表面上是陰陽兩本朽心訣的公平對壘，實際簡直是擺明了要把師弟往死里整。
人心實在壞透了。
師弟則抓住我的胳膊，溫言細語的解釋道：
“就是因為清楚陽本朽心訣是怎么一回事，我才相信也許還有機會能贏。空亡是怪物不假，可他絕非不死，只是必須要擊穿心臟或是斬斷頭顱一類的既死傷而已。姑娘別忘了，決斗當(dāng)中并沒時間給他更換肢體。”
這話占點理，但我人還在氣頭上，遂撥開他的手：
“我沒說空亡，我說的是你?！?p> 師弟的回答相當(dāng)任性：“沒有內(nèi)力又如何。俞大人親眼所見，花老宗師當(dāng)年只靠外功劍法照樣能使柳殘風(fēng)伏誅。他所自創(chuàng)的劍譜想必還在花家手中，二小姐與山門同樣憎恨雍王，應(yīng)該不會拒絕幫我們?！?p> 我苦笑：“葉公子最近挺飄啊，這就敢自比花老宗師了。決斗日期定在兩個月之后，即便是花二小姐肯拿出劍譜，你又如何用這么點時間如何掌握花老宗師留下的高深武功？人家有一甲子一現(xiàn)的天賦龍血，你有什么？”
“我有姑娘呀?！睅煹艿男N爛奪目，看的我一陣失神。我開始后悔之前說讓他多笑笑的話了，畢竟面對這么張臉實在很難開口駁斥什么。
“而姑娘還有師父留下的筆記。我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本事，一定會找到辦法幫我修復(fù)經(jīng)脈。而且也不用完全修復(fù)，只要足夠撐完一場決斗的程度就足夠了……”
說的輕巧。臨時修復(fù)的經(jīng)脈在朽心訣那種變態(tài)心法的高強度沖擊下鬼知道能撐多久，一個時辰？一炷香？那要是師弟和空亡大戰(zhàn)個三天三夜呢？這么比下來，即便是萬幸最后活著贏了空亡，那他余生最理想的情形也只是成為當(dāng)初老不修一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人，再無任何一丁點重頭修煉的可能性。
“姓葉的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是師父也沒那么神，你少給我戴高帽。好好養(yǎng)傷，雍王那里自有掌門和尉宗師他們長輩會想辦法出面。咱寧可這個仇不報了，不能讓你以病軀勉強應(yīng)戰(zhàn)。你要是膽敢背著我亂來，我……我……”
我渾身亂摸一通，本來是毫無頭緒的想找點什么打人不太疼的東西給師弟點教訓(xùn)，卻一手摸到了暗墜在襯裙里的掌門令上。想起山鬼在去長閑路上威脅他給自己保密的事，索性連繩子一并扯下來如法炮制：
“老娘暫時還是掌門！敢亂來的大不了以后你別在我千重山門里混了！”
師弟大概全然沒想到我會態(tài)度強硬到掏掌門令相逼，瞬間站直了身子：
“姑娘當(dāng)真不同意？”
“還是那句話。此事絕無可能，你想都不……唔姓葉的你干嘛??！”
師弟在我說出拒絕的瞬間猛然低頭在我嘴角輕輕啄了一下。我被他搞的莫名其妙，心中更是氣極：
“別打岔！你師姐我早不是什么純情少女了咱倆之前又不是沒親過，這招不頂用！反正今天隨便你說什么，不行就是不……靠啊你還沒完了是吧?。 ?p> “從現(xiàn)在開始，姑娘每說一個‘不’字我就吻你一下——直到你同意為止。”
我覺得自己這是遇到青皮了，不能強攻只能智取，連連后退留出點距離使勁搓臉：
“你……你離我遠點容我一個人先靜靜，想下對策。”
師弟又笑了，有模有樣沖我行禮道：“多謝掌門人?！?p> 他人高腿長，只一步便跨到我面前，趁我不備飛快的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這才抓著手中兩封信翩然而去。這個人自下山以來越來越不像話，他非要當(dāng)烈士那隨他的便吧，我不想管了。
師弟居然會覺得我有辦法幫他在兩個月內(nèi)恢復(fù)武功，他肯定是個瘋子。
但現(xiàn)在的問題不在他，而是我居然也覺得我會有辦法，肯定我也瘋了。
我見掌門和六師叔從房里退出來的時候情緒還算穩(wěn)定，匆匆上去見禮，撿重點復(fù)述了傻子信上有關(guān)信州戰(zhàn)局的情況，雍王的混賬提案以及師弟的荒謬想法。后者我不說，稍晚師弟也會把信交到他們手上主動請戰(zhàn)，還不如我一并說了，順便先下手為強表達一下自己的反對意見。
六師叔是當(dāng)世主修刀法劍術(shù)的名家，聽完我的話后也大加反對讓師弟應(yīng)戰(zhàn)：
“能夠壓制朽心訣的外功劍法？這怎么可能？再怎么精妙的招式，沒有內(nèi)力注入就只能是縹緲無力虛招，與高手交戰(zhàn)時根本構(gòu)成不成傷害。更何況葉師侄向來是以拳腳見長，不說這套劍法是否真的存在，想要在兩月之內(nèi)改拳修劍，這也未免……”
“怎么沒有？柯茲你進來?！?p> 我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山鬼小小身軀從里面走出來。我直到這時才猛然想起她和花老宗師幾乎可以算是同時代的人，難道她是見過那套劍法的不成？
送走掌門和六師叔，我急匆匆的躥進屋里把門窗都關(guān)緊：
“你認識花老宗師？”
沒有別人，山鬼的漢話又換回了她覺得自在但實際較真過度的奇異發(fā)音：
“劍南花忘庸嘛。當(dāng)年中原武林里的頭一號，拿一本東拼西湊自己瞎編的劍譜就娶了冷家小姐。那年曼還是柯茲的年紀，曾陪一位故人不辭千里前往白露山莊一睹風(fēng)采，見識過他所謂的‘無為劍’?！?p> 我從未聽說過“無為劍”的名號，好奇道：“無為劍？花老宗師的成名劍法不是萬花劍嗎？”
山鬼使勁撕扯著自己總是打結(jié)的棕色卷發(fā)：
“倒是也沒有親見。只聽前去切磋的故人說，當(dāng)時花忘庸剛剛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慢慢吞吞、看上去毫無特點的古怪劍法。結(jié)果他卻被那樣平庸的劍法打了個慘敗?！?p> 我絲毫不懷疑山鬼的故人會是什么資質(zhì)尋常的泛泛之輩，只能猜測無為劍的“慢慢吞吞”和“毫無特點”正是由于沒有注入內(nèi)力的緣故。我對劍技一道僅僅懂些最淺顯的皮毛，想著如果不需要相應(yīng)的內(nèi)功真氣進行配合，在短時間內(nèi)鉆研出個大概的架子說不定還真有希望。
山鬼看著我滿臉糾結(jié)的樣子，悠閑的伸了個懶腰：
“曼知道你在意姓葉的臭小子。他那副身子骨是老天賞飯，除了經(jīng)脈相通，天生就比別人要抗揍的多。老和尚沖你去的那爪分明下的是死手，可你看臭小子這才過去幾天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我黑著臉：“那也不能因為有人會醫(yī)就可勁糟蹋自己吧，我真的不想再看他弄的滿身傷回來了。”
山鬼聽到我說師弟總“弄的滿身傷回來”時似乎想起了什么陳年往事，旋即笑笑：
“練武就像是生火。通常來說，柴禾足火才能旺?？煽沼幸欢巡癫⒉灰欢芗艿钠鸹穑忝靼茁囊馑紗?？”
“所以內(nèi)力是驅(qū)使武功的‘柴禾’，而作為‘火種’的招式本身則必須從外界獲??？”
山鬼拍起了巴掌：“正是如此！近水樓臺，臭小子在武林盟中肯定是接觸了不少門派的頂級武學(xué)秘籍。若沒有足夠的悟性將眾家精髓融會貫通，光憑半本朽心訣可成就不了逐月樓葉公子。難得啊，他雖說不是龍血之身，但這樣的奇才屬實是讓老和尚撿到寶了，就像當(dāng)年的白檣……”
她提起空亡時的語氣自然無比，反應(yīng)過來后自嘲的擺擺手：
“算了。以后不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