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們什么時候改變了模樣？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想一定是自己最近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所以上天才會這么懲罰我！幾天前，許久不曾搭理我的老媽突然致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表示了歉意，并誠摯地邀請我回家吃飯。當時的我一定是昏了頭，一聽到母親大人的召喚就屁顛屁顛地跑回家，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到了此刻這尷尬的場面：我，被相親了……
“深深，你可回來啦！你李阿姨都來了半天了，快過來坐?！眱杉腋改该鎸γ孀谝黄?，我的正對面還有一個陌生大哥，我就是再傻也知道這是要干什么。
“媽……我回來取點東西，馬上就走！”對于韓大美女的手段，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這孩子，怎么剛回來就想著走呀？來陪你李阿姨坐坐！”老媽拼命向我使眼色，而且還在背地里做了一個絕殺的動作。我不禁有點肝顫，只得硬著頭皮坐下。
“深深，挺忙的呀，在哪里工作呢？”對面的李阿姨一直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將我上上下下掃描完一遍之后，才緩緩開口。
“她呀，給她安排了工作也不愿意去，一心想著追尋自己的作家夢，你說孩子有這追求，咱做家長的還不得全力支持！”我斜眼看著老媽，可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呀，這口才，這應(yīng)變能力，怨不得我斗不過呢。
“這樣呀，我們小李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務(wù)員呢，鐵飯碗！”顯然這個李阿姨非常看不起我所謂的職業(yè)，也是，網(wǎng)絡(luò)寫手，這算哪門子的職業(yè)。
“我們家深深寫的那些個文章，哪個不是點擊率過萬，比起死工資可是日進斗金呀！”如果目光可以殺死人，我想我老媽現(xiàn)在估計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可是她老人家卻完全不理會我的殺人目光。
“深深穿的可挺樸素呀！”聽到這話，我才抬起頭正式打量起對面的李阿姨來。風(fēng)韻猶存，這是最先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的四個字。年過半百的李阿姨穿著當季最時髦的新款大衣，身材苗條，體態(tài)婀娜，巧妙地用描眉畫鬢掩蓋了歲月的痕跡，這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低頭再看看我自己，李阿姨能想到用“樸素”來形容已經(jīng)是很給面子了。我今天回家就是為了讓老媽看到我一個人流落在外有多可憐，自然是要多憔悴有多憔悴，難怪人家看不下眼。
“我們深深平時也不這樣，這不是最近編輯催稿嘛，年輕人工作最重要?！蔽宜查g驚呆，老媽什么時候這么了解我的職業(yè)了？老媽和李阿姨之間的你來我往處處透著刀光劍影，我自然是能躲則躲，趕緊往旁邊挪挪。老爸這邊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正在和李阿姨的老公聊著所謂的國家大事，我裝做很感興趣的樣子湊了過去，但臣妾真的做不到呀，不到三分鐘就甘拜下風(fēng)。這間屋子里能幫我打發(fā)無聊的就只有李阿姨的寶貝兒子小李了，可是這個哥哥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只差在臉上貼張紙條寫上：生人勿近四個字。我自然也懶得搭理他，慢慢開始放空，在腦子里構(gòu)思起小說情節(jié)來。這場從頭到尾都透著謎之尷尬氣氛的相親終于在兩位媽媽的相談甚歡中進入了尾聲，最后李阿姨一家起身告辭，我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深深，李阿姨的鑰匙忘了帶，你趕緊給她送到樓下去！”老媽把我從沙發(fā)上拎了起來，狠狠地推出了門。
這種時候如果不讓我悄悄發(fā)現(xiàn)點什么，都對不起這么好的時機。果然車庫里李阿姨和小李的聲音沒有任何干擾地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寶貝，我看這姑娘不怎么樣，工作不行，長相不行，就學(xué)歷還勉強湊乎……”我去，您還能再直接一點嗎？
“恩，我想找個漂亮的老婆，她長得一點也不漂亮……”我去，小李同志，您這可是長江后浪推前浪的節(jié)奏呀！
“咳咳！”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們說的那個姑娘應(yīng)該就是我，再不出聲還真當我是死人了！
李阿姨也算是經(jīng)久沙場的老人，但這一聲也讓她受了不小的驚嚇，“深深，你……你怎么下來了？”
“您把鑰匙落在我家了，我媽讓我給您送下來。”我動作敏捷地將鑰匙塞到李阿姨手中，”對了，李阿姨，什么馬配什么鞍，您家這頭跛腳騾子我還真配不上！“說完我扔下呆如木雞的李家人揚長而去。
家也不用回了，回去也是不得安寧，我坐在樓下的長椅上越想越生氣，我林深深長這么大，靠自己的努力活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被人這么嫌棄過，他們算什么？憑什么對我挑三揀四，指手畫腳？實在是太郁悶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我記不清顧思源是在我喝到第幾瓶的時候出現(xiàn)的，我只記得他出現(xiàn)的時候，我的眼睛是濕的，大概是蹭到了酒吧。
“你……怎么來了？是不是也想看看……一無是處的林深深長什么樣子？”清醒的時候不愿意承認，其實我還是被李家母子的話傷到了。顧思源搶過我手里的啤酒，給自己的杯子倒?jié)M，“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初中時候的小胖妞，高中時候的小黑妹，大學(xué)時候的素顏姐？”他倒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揭人不揭短，顧思源你做人太不厚道，活該……沒有女朋友！”看到顧思源這個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這貨只會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
“但是我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自信的林深深！不管在什么時候，我認識的林深深都是一只小老虎，張牙舞爪，誰都不怕！”顧思源抬眼看著我，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身影，那一瞬間，我有些恍惚，這還是我認識的顧思源嗎？我們是在什么時候改變了模樣？
“其實，我很害怕，害怕別人不喜歡我，害怕沒人愛我，我其實……沒有那么堅強……”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那一刻我心底最深處的防線終于出現(xiàn)了裂縫。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我努力讓自己成為人見人愛的林深深，卻忽略了自己，忘記了那個被自己封藏在心底最真實的林深深。
“會有人懂你的……”顧思源的話無關(guān)痛癢，卻讓我的眼淚泛濫成災(zāi)，我不期待那個人會有多愛我，因為人都是自私的，最愛的始終都是自己，我只希望那個人能夠懂我，知道我的歡喜，了解我的悲苦，只是那個人，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我靠在顧思源身上，跟著他慢慢地走著，感覺莫名的安心。小老虎長大了，卻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而毒舌男的肩膀原來也這么溫暖。Hi，顧思源，我們改變了這么多，我們自己知道嗎？
早上醒來的時候，最先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居然是昨天靠在顧思源肩上的畫面，畫面里他的側(cè)臉格外清晰，好像被定格一般。我趕緊用力甩了甩頭，我一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會覺得顧思源是個不錯的男人？我很驚訝自己居然在潛意識里用到了“男人”這個詞，這么多年來，顧思源在我的世界里一直都是那個毒舌難搞的小男孩，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會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就是我喝多了，酒后亂性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起來了？”許安安推開我的房門，遞給我一杯蜂蜜水。
“恩，安安，我的內(nèi)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我趴在許安安的肩上假裝抽泣，這才是林深深該有的樣子，把悲傷全部藏起來，留給別人的只有笑臉和沒心沒肺。
許安安沒有像往常一樣推開我，只是任由我趴著，一時間我竟然有點不適應(yīng)?！吧钌睢痹S安安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我卻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她看到我心底的軟弱?！靶辛诵辛耍瑒e一天沒事裝文藝工作者，動不動就喝兩杯，小心酗酒成癮！”許安安最后還是選擇推開了我，但我卻聽到了她那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
“咣咣……”聽這捶門的動靜，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是誰來了，可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我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顧思源，所以就推許安安去開門，自己卻磨磨蹭蹭地不肯起床。
“林深深，你出息了啊，還學(xué)會喝大酒了，你知道你有多沉嗎？差點累死小爺！”顧思源的聲音透過臥室的門直撲而來。
“顧思源，你不出聲會死呀！”我真是腦袋抽了，才會有早上那種錯覺，估計是最近小說寫多了，想象力無處安放。待我收拾停當，一路殺到客廳，狠狠地給了顧思源一腳。
“我……肯定是呂洞賓轉(zhuǎn)世……”顧同學(xué)一邊揉著受傷的腿，一邊吸著氣說道。
許安安有點疑惑地看著他，以為他是被我虐傻了?！罢f誰是狗呢，想不想活了？”我立刻張牙舞爪地撲過去，試圖將顧思源這廝扼殺在沙發(fā)里。“又來蹭飯，你的Face呢？”終于把顧思源收拾消停了，接下來就該再接再厲，繼續(xù)打擊他的囂張氣焰。
“這次你可冤枉顧同學(xué)了，這些可都是他買的！”許安安指了指廚房桌上的一堆食物。
“哇，火鍋，我的最愛！趕緊把陳Kitty喚回來，開吃！”我興奮地朝廚房奔去，昨天的那些陰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