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電影里學習創(chuàng)作的人和一個從書本里學習創(chuàng)作的人,該是有怎樣的區(qū)別?
說到要騙謝天的錢,這是件極難的事情。家里人總談錢,可謝天總不愛談錢。這不是說謝天不愛錢,而是他覺得總念叨錢就要出問題,輕則斗嘴,重則斗毆。
謝天此時不敢說自己不會被她給網(wǎng)騙,因為男人的本質是好色,只要謝天是個男人,就不能絕對地避免被騙。同樣的在謝天眼里好色不是貶義詞。性也不是貶義詞。
這里有個故事可以佐證:
謝地來到了一個外星球,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外星人都用頭發(fā)來進行配對繁殖,他很是羨慕,覺得這樣的方式對人類來說簡直是太高雅了。甚至完全不用避開小孩,就像連上藍牙,無時無刻都在彼此交融,寫到文章里也全然不會被斃掉。
但是這只是從謝地的角度出發(fā),外星人可能會覺得謝地此時拿著個本子奮筆疾書地記錄自己交配是件很冒犯的事情,但也或許不會,畢竟如此高級的文明,該是思想很開放的。
所以謝地繼續(xù)寫著:順滑、潔白的頭發(fā),摸上去就像淺海的泥,軟軟的,沙沙的。它們有著無數(shù)的觸手,就像我們的大腦有著無數(shù)的神經(jīng)末梢,當兩個外星人的頭發(fā)接觸時,每一根發(fā)絲都向對方纏繞爬去,拼命將對方的一切占據(jù),從尖端纏到根末,每兩個觸手的黏合,雙方的神經(jīng)末梢都會發(fā)出閃亮的信號,飛速傳輸?shù)酱竽X。直到最后每一根發(fā)絲都癱軟下來。這時外星人的臉上鋪滿紅暈,像是整個被陽光洗過。
謝天在它們的世界里四處游覽,看見各種“天空花園”懸浮在空中,據(jù)說這是引力波的原理,這些建筑就如一個個巨大的蜂窩,金碧輝煌、閃著黃光。有各種各樣的飛艇從里面飛出來飛進去,就像是蜜蜂。
謝天卻不曾看見任何一個工廠或者工人,便問:“你們不用上班嗎?”
“我們每時每刻都在上班,也可能每時每刻都沒在上班。手工勞動全部被智能機器人替代了,工廠建在地下,我們只進行智力活動。”
“之前我看見商店里有賣食物丸,吃了可以一個月不用進食,這可以節(jié)省好多時間呢?”
“是的,我們改變了食物的基因構造,可以把大量的食物和營養(yǎng)壓縮在極小的丸子里,再加上保鮮技術,這食物丸可以在體內慢慢溶解提供營養(yǎng),最長的可以一年不用進食。”
“有副作用嗎?”
“基本上沒有,但嚴格說來,沒有什么東西絕對無害,只是還可以幫助減肥呢!”
“那豈不是很好,怎么沒見人搶購呢?”
“食物丸最早應用于太空旅行,后來到了自由市場,不過我們?yōu)楹我釛壝牢冻赃@東西呢?”
“節(jié)省時間啊,時間多珍貴??!放到地球上肯定會被搶瘋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節(jié)省時間投資自己,每一秒都可以創(chuàng)造財富?。 ?p> “財富是抽象的,生活是具體的?!?p> “得,我還是得低價收購一批,回去發(fā)筆橫財。”
后來她又說“現(xiàn)在人的愛情觀很扭曲,不尊重女孩?!?p> 說完謝天很迅速地抓住了“尊重”兩個字,這個詞眼是很可怕的。
自從傍上大款后,二娘就始終生活在一團迷霧里,好像是腳下生了根。這團迷霧里有興奮地喊叫聲,有憤怒的唾罵聲,到處散落著煙頭、瓜皮果屑。
夜里兩點鐘或者四點鐘,家里冰冷的鐵門總要打開一次,然后搖進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關上門后連鞋也不必脫,只啪嗒啪嗒地往樓上的房間走去。去的時候,皮包總是鼓鼓的,胖胖的。回來就和她人一樣,消瘦不堪。
謝天躺在被窩里,到了半夜總要自覺地醒一次,然后就睡不著了,渾身直冒冷汗,心臟跳得又快又響,胸口好像壓著個人,眼睛睜不開,渾身乏力像要突然猝死一般。只有聽見門開了、啪嗒啪嗒的上樓聲爬過來,他才又漸漸恢復平靜,睡去了。
每天早晨謝天醒來,茶幾上總放著一摞錢,意味著今天的生活費。有時候忘了放,翻箱倒柜一番總能找到些錢。他可以任意處置這筆錢,這對許多孩子來說是莫大的欣喜,可他不知道怎么處置。
每個月二娘都會給他扔一件新衣服,下個月就是新褲子,下下個月是新鞋子,有周期地輪回。由于她記性不好,所以沒有固定的日子,可她總會在一個月內買上一次。
有時候二娘也回來得很早,這意味著她贏了錢,心情好。就帶著他去吃東西,這次吃肯德基,下次是德克士,下下次是烤魚,也是不斷輪回。
她出門從不走路,最多到了樓下就要叫車。衣服堆疊如山,常常一天換三次,所以洗一次衣服就是項大工程。她有胃病,總是吃得很少,但卻要吃最貴的。她的包五花八門多得可以開展覽會,所以每次輸了錢她就氣得將其扔掉,贏了錢就高興得忘記拿走,卻總不見少。
謝天總是胡亂地穿著一身名牌,卻怎么也不好看。二娘雖說風情萬種卻怎么也看不出貴族的氣質。
鄰里鄰外、家里人都說,二娘和謝天的福氣好,又總夸贊二娘待謝天就如親生兒子一般??芍x天總覺得自己誰的兒子都不是。
可好景不長,雖然說不上家道中落,此時謝天已是窮光蛋一個。就好像家里著了一場火,那火紅得刺眼,看一眼就好像會被灼傷雙眼一般。二娘的妝容全部化成白水混著眼淚淌在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她拼命地去搶那些名貴的衣物、錢包、銀行卡,黑煙從樓下往上竄,站在樓上的人就像一塊臘肉被熏得發(fā)黑發(fā)黃。衣柜燃起火來,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電器設備粘上火星后就全然炸開了膛,那響動好像是有人往里扔手雷。爆出刺眼的白光和火星,斷裂的電線還帶著火花,像一條被斬了頭的蛇般拼命攪動。
謝天此時也從被窩里跳起來,用披在身上的被單去浸水,只是他全然沒有理會二娘的死活,只是拼命地在黑煙里亂跑。好不容易摸著了門,只聽見上樓的梯子也一下子垮塌開來,砸到地板上發(fā)出轟鳴。謝天拉開門頭也不回地一下子竄了出去。
“我是很尊重女孩的?!?p> “別緊張,我不是說你啊?!?p> 謝天覺得此番安慰倒不如沒有來得踏實。不尊重女孩的群體自然針對男孩,謝天是個男孩自然脫不了干系。
“你一天想這么多該不會是有憂郁癥吧?”
“我還想著拯救你一下。”
“怎么拯救?”
“你要我怎樣拯救?”
“你能怎樣拯救?”
“哈哈哈,我們是在玩文字游戲嗎?”
說到文字游戲,文字也和歷史一樣,文字是很可悲的,它是最高貴而又最低廉的玩具。任何人都可以不負責任地隨意玩弄它。
在偉大的人手里,它就成了文學,在我這樣平庸的人手里,它就成了扯淡。當然最不幸的便是落在了聰明人的手里,聰明人往往將文字工具化,滿足自己的私欲。
文字一旦被弄成了武器,傷人害己。文字一旦被弄成了惡搞,騙人欺己。文字一旦被賦予了某種誘導,迷人失己……
你大可放心地讀謝天和謝地的故事,我不是聰明人,我的話大多不過是扯淡,自己說自己罷了。
我有點假正經(jīng)、也沒有寫作天賦,但我總想寫點與眾不同的東西來。明明是寫別人的故事,卻總想跳出來說幾句,這樣很沒素質吧?
“一個得了抑郁癥的人能這樣跟你聊天?”
“不能嗎?”
“不能吧。”
“人是會變的吧?”
“整個世界都在變?!?p> “談過那么多戀愛后我發(fā)現(xiàn)以前的我好傻?!?p> “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p> “我得了什么便宜?”
突然這句話像是魚刺卡住了謝天的喉嚨,從脖子到耳根后全部紅了,好像被滾燙的開水燙過。他立刻不出聲了,好像死了一般。臉色煞白,手機滾落到一旁,只是歪著頭,坐在床上。如果非要說發(fā)生了什么,就好像謝天朝自己腦門上開了一槍。
兩人的對話結束得很突兀,也很理所應當,現(xiàn)在看來謝天也不很有素質。
當天晚上謝天翻來覆去總睡不著,在夢里好像自己也失眠了,他總覺得這話不該說,說了實在是太過分。他本可以道歉,可他又覺得不應該道歉。
后來第二天,謝天被這個人刪除了,這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椋鞘裁床皇抢硭鶓數(shù)氖履兀?p> 謝天認為對方是網(wǎng)騙這是理所應當?shù)氖?,所以出言不遜冒犯別人也是理所應當?shù)氖?,可人家只是找人聊天卻未得到半分好處,怎么就理所應當被冒犯了呢?這樣一看,謝天就全然明白了,所謂理所應當,不過是自己覺得罷。
高考前謝天覺得努力看書就一定能考上好大學,這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把書顛來倒去看了很多遍,腦子卻越來越糊涂了。這段日子謝天就像和時間賽跑,可是既然人不能超過光速,又怎么跑得過時間呢?
后來這世界上沒有理所應當?shù)氖虑?,就像二娘家里突然沒落是理所應當?shù)膯??就像黑夜無盡地黑,白天無盡地白也是理所應當?shù)拿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