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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易者

第11章 一張合影

執(zhí)易者 月讀千江 3833 2020-05-03 12:30:03

  還沒到家,魏有源打老遠(yuǎn)就看到馮媽和妹妹兩人蹲在屋檐下忙著薅鴨毛。

  魏有源走近,高興喊了一聲:“我回來啦?!?p>  妹妹殷瑞敏不冷不熱地回應(yīng)了一句:“熱烈歡迎,我們的魏大人衣錦還鄉(xiāng)啦。”

  “你要是能早一些回來就好啰,”馮媽話語中帶了些埋怨的口吻,“剛才,我們娘兒倆為殺這只鴨可費(fèi)勁了,我讓你妹妹捉住鴨腳,她是縮手縮腳,力氣還沒鴨子大,瞧瞧,濺得一地的血!”

  “她呀,挖苦人的力氣可不小?!蔽河性囱b作一副可憐的樣子。

  “挖你個鬼,挖你能挖出錢來嗎?!”

  “三句不離錢,你真是錢煞帶大的!”魏有源罵了殷瑞敏一句,轉(zhuǎn)回頭蹲下來,幫著馮媽一起薅鴨毛,“媽,今天林姨他們會過來嗎?”

  馮媽,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魏有源,感覺他有些瘦了。

  “道觀的伙食,吃不習(xí)慣吧?”

  “不會。”魏有源應(yīng)了后,又覺得是不是不該這么說。

  “敏敏,你去叫一下林姨,讓他們晚上一起來過陽歷年?!?p>  “我不去!”

  魏有源見妹妹不愿去,他便搶著應(yīng)道,“我去吧,我正好去看看小珊珊。”

  “小珊珊,她在里屋呢?!?p>  這時,張珊珊,好像聽有人喊她,她連忙從屋內(nèi)跑了出來。

  可一瞅見魏有源,感覺有些生份,又趕緊轉(zhuǎn)身跑回屋內(nèi)。

  “珊珊,不認(rèn)得我了?!蔽河性磾[了擺頭無奈一笑,“媽,那我就去叫林姨了。”

  嗯,去吧。

  魏有源一路朝包子店走去。

  街道還是以前的街道,但碰見的人,卻一個個面無表情。什么李嬸楊叔,什么三姑四婆,以前看八字的時候,都曾上道觀來找過自己?,F(xiàn)在,迎面反倒成了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魏有源朝他們點(diǎn)頭一笑,而他們一個個眼神發(fā)懵。

  魏有源心想,是不是自己這幾年容貌變化太大?抑或是,大家一天到晚都在忙,身邊多一人少一人,全然沒去理會?

  虧他在后院,沒事的時候還想著他們。

  見面,還不如不見面。

  不一會兒,魏有源來到了林姨的包子店。他抬頭一看,還是那塊門匾——“勝橋包子店”。店里除了賣各類包子外,還賣饅頭、油條、油馃和發(fā)糕等點(diǎn)心類食品。

  都已是下午了,魏有源瞧見店里仍有幾名顧客在買包子,心想生意還真不錯。

  林姨一直忙著做生意,沒留意到魏有源正向她走來。

  “林姨!”魏有源喊了一聲。

  林姨轉(zhuǎn)臉一看,“喲,源源回來啦?!?p>  從道觀出來到現(xiàn)在,只有林姨最關(guān)心他,因?yàn)?,只有她說了一句他最是期盼的問候語。

  這時,姨丈張勝橋聞聲,雙手沾著面粉也從店的里屋走出來。他也說了聲:“源源回來啦?!?p>  嗯,魏有源應(yīng)了一聲,“生意不錯嘛?!?p>  包子店,除了對外賣包子,店內(nèi)還擺了幾張桌椅,供客人坐在店內(nèi)吃,并免費(fèi)提供的茶水。

  “來,快到這邊坐?!睆垊贅蚰昧艘槐P子,用筷子夾了三個肉包子,放在一張桌子上,讓魏有源進(jìn)來吃包子,“剛出籠的。我去給你再倒杯水?!?p>  林姨和張勝橋都知道,魏有源最愛吃肉包子。

  “你們忙吧。我自己來倒水。”,魏有源也不客氣,倒上茶水,坐下來就吃。一邊吃一邊笑道,“真好吃,都有近半年沒開過葷了。饞死我啦。”

  張勝橋聽他這么一說,也笑起來,往裙布上擦了擦手,又摸了下他的頭,便返身進(jìn)里屋做事,“你慢慢吃?!?p>  林姨也笑道:“慢慢吃,包子管夠。”

  “對了,林姨,馮媽讓我來叫你們,去過陽歷年?!?p>  “你也真是,怎么還管她叫馮媽呢?”

  “哦,我當(dāng)她面,是叫媽的?!蔽河性醋炖飺螡M了包子,沖著林姨一陣地傻笑,“當(dāng)別人的面,這么稱呼,習(xí)慣啦?!?p>  “你馮媽還是很關(guān)心你。”林姨邊賣包子,邊跟魏有源聊天,“每次,我們?nèi)タ瓷荷?,她都跟我們提到你,說你師父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非要你常住在道觀里。她說,人家在學(xué)校上學(xué)也有放學(xué)回家的時間?!?p>  “師父是怕我走來走去會分心,不利于學(xué)習(xí)?!?p>  “你這一走,家里就全剩一些膽小如鼠的女流之輩,一到晚上,要是屋外有個風(fēng)吹草動,都不知如何是好?!?p>  “馮媽一沒權(quán)二沒錢,誰會打她家的主意。再說,現(xiàn)在通信發(fā)達(dá),有事打個電話,兩三里路跑回來也就幾分鐘的事?!?p>  “跟你就說不明白!”

  魏有源邊說邊吃,三個包子一會兒下了肚。

  林姨見他盤子的三個包子吃完了,就問,還要嗎。

  “肉包子,就不要了。”魏有源喝了一口水,“要不,再來一個糥米包吧?!?p>  糥米包相對肉包子要小很多,是薄薄的一張面皮包上糥米,而糥米里摻雜有香菇和肉絲,味道既好,聞著又香。

  “糥米包?”林姨把面前的幾層蒸籠翻了一下,“沒有了,早賣光了?!?p>  “不是還有一個嗎?!”

  “哪有?”林姨笑著說道,“有沒有,我這賣包子的人還會不知道?!”

  “在最底層的蒸屜里?!?p>  “最底層是空的。”林姨一邊回話,一邊把蒸籠推開,定眼一瞧有些發(fā)懵。在最底層的蒸籠里,孤零零地擱著一只糥米包。

  “你怎么知道,這兒還有一個糥米包?”

  “我,我看見的?!蔽河性绰约铀妓?,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道,“我剛來的時候,你正在那兒專心地賣包子嘛,一不小心被我瞧見了。”

  “就你眼賊?!绷忠陶f罷,用鋼夾子夾住糥米包,從柜內(nèi)走到魏有源的桌前,將糯米包擱在他的盤子里。

  “吃吧,這可是最后一個。”

  正要轉(zhuǎn)身,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對吧,我剛才一直以為底籠是空的,好像都沒有移動過蒸屜?!?p>  “移了,我看見的。”魏有源一再強(qiáng)調(diào),“你太忙,自己移過都不記得了?!?p>  “那倒也是,不然,你一個學(xué)算命的,還能算得出包子來,豈不成了神仙啰。”

  說完,林姨開心一笑。

  見柜面的幾籠包子賣得差不多了,林姨叫出張勝橋,對他說:“剩幾個包子,你賣一下,我?guī)г丛慈ベI雙鞋。他這么久不在家,也不知道他穿多大的碼子?今天正好帶他到鞋店試試腳。我們等下就不回店了,直接就上馮姐家。你稍晚一些過來,記得把那壺紹興老酒給帶上。源源就愛喝這種酒?!?p>  說罷,林姨回顧身一把拉起源源的手。

  “走,我們?nèi)ベI鞋子。”

  林姨逛了幾家鞋店,一共買了兩雙冬天帶絨毛的暖鞋,一雙是給魏有源買的,另一雙是給他的師父也就是林姨的大伯林永和買的。

  “源源,我問你?!绷忠桃贿呑咭贿吀河性摧p聲閑談,“你們道觀,是不是有個叫趙錦鋒的道士,他年紀(jì)比你師父要大一些?!?p>  “怎么了,林姨?”

  “沒什么,就隨便問問,有沒有這個人?”

  “有!”

  “那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林姨,他現(xiàn)在是我的師父,我們天天在一起,他沒有??!”

  “沒病?”林姨一臉的訝異。

  魏有源似乎覺得有什么事,看林姨的臉色有些不對。

  “怎么了,林姨?”

  林姨一手挽著包,一手撩了一下頭發(fā)。她若有所思地說道:“源源,這樣吧,你師父的這雙鞋,我以后再給他。你先別跟他說,我給他買了一雙鞋?!?p>  “您是要給他一個驚喜嗎?”

  “算是吧!”林姨喃喃說了一句,“他倒給了我一個驚喜!”

  后一句,林姨說得輕,魏有源沒有注意去聽。

  魏有源自顧東瞧瞧西望望,他想知道,自己關(guān)在后院那么長的時間,街面商店里到底上架了多少新鮮潮流的貨品。

  ……

  佳都郊外一所別院的閣樓上,陽光透過木制鏤空的窗格,肆意地灑進(jìn)室內(nèi),攪得一地斑駁陸離。

  室內(nèi)端坐著三名心事重重的男人,年紀(jì)最大的,已年過花甲。年紀(jì)最小的,身體有些發(fā)胖,年齡在四十五歲左右;而另一個體形較為瘦削,年齡已是五十開外。他們?nèi)齻€人圍在一張茶桌前,輕聲商議著一些事情。

  其中,年過花甲老人手里輕輕搖了搖茶杯,對另一名稍微發(fā)胖的男人說:“你說說看,這蔡建松到底有幾成康復(fù)的把握?”

  胖男人瞥了旁邊瘦削男人一眼,方回道:“就連一成都不到!康復(fù)概率非常低?!?p>  “那就是說,想從他嘴里獲取些信息,是絕無可能啦?!蹦赀^花甲的老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的失落,“我聽說,現(xiàn)在中心上下都改稱你為‘阿寬’是幾個意思?”

  “還不是拜這位蔡建松所賜!”胖男子嘴角微微一咧,笑道:“剛把他接進(jìn)中心,在一次查房時,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拚命高喊‘阿寬’、‘阿寬’的字眼,且死活不松手。我只能安慰他說,我就是阿寬,讓他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他的。這人的力氣特別大,我擔(dān)心他有暴力傾向,就單獨(dú)把他安置在一間病房進(jìn)行護(hù)理,反正報告遞交上去了,這方面的費(fèi)用得由醫(yī)院來支付。后來,有領(lǐng)導(dǎo)過來檢查,聽聞此事就笑稱我為‘阿寬’,還說這是病人給予中心醫(yī)院最大的贊譽(yù)!讓人莫名其妙。”

  “你還別說,怪怪就你自己原來的名字太過拗口?!崩险呃世室恍?,說道,“你現(xiàn)在身胖體寬,還就配這個名字?!?p>  五十多歲的瘦削男子問道:“這種現(xiàn)象,會不會是康復(fù)前的征兆?”

  “這在醫(yī)學(xué)上稱其為‘失認(rèn)癥’,屬于精神病癥的一種,所以,這恰恰不能認(rèn)為是康復(fù)的征兆,而應(yīng)該是精神病癥的確診?!?p>  聽到這樣的結(jié)論,瘦削男人無奈地從旁補(bǔ)白了一句:“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在蔡建松的身上浪費(fèi)時間!”

  年過花甲的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凝神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我聽思筠說,顧景東曾給那個姓魏的孩子送過去一只手串,而同樣的一款手串,半個月后,他在陸冠庭的外甥女手上見到過。”

  一胖一瘦的兩個男人聽后,立馬投以驚異的目光。

  那位被稱其為“阿寬”的胖男人囁嚅道:“這,這又能說明什么……”

  “能說明什么?!”年過花甲的老人咯吱一笑?!罢f明,我們很有可能掉進(jìn)楊公喜所設(shè)的局中!”

  ……

  魏有源和林姨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到馮媽家。

  大家聚一塊吃過午飯。

  這時,馮媽的門口走過來一名鎮(zhèn)子里開照相館的人,這人剛為一戶嫁女的人家拍完照回來。

  林姨見了,相互認(rèn)識,打了聲招呼。后一想,她干脆讓他也幫大家拍一張合影。

  背景就選在馮媽的家門口。大人坐著,小孩子前面站著,大家聽攝景師的口令,共付一笑。

  這張“全家?!比舾赡旰?,一直陪伴在魏有源的身邊,照片中的每一張笑臉,時時銘刻在他的心里,對他來說,這就是對“家”最好的詮釋。

  今年的陽歷年,魏有源過得非常開心。聚在一起吃飯的,都是他關(guān)在后院時時惦念著的人,并且,還喝到了久違的老酒,那真叫一個香。

  吃過晚飯,魏有源又得悻悻地回到道觀。

  跟師父打了一聲招呼,重返后院。

  幸福的時光,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魏有源知道,接下來,他長時間要面對的,又將是后院這名不茍言笑的老道士,以及無休無止的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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