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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易者

第37章 驚魂未定

執(zhí)易者 月讀千江 4604 2020-05-13 11:30:00

  凌晨,魏有源閑著沒事逛到清源鎮(zhèn)的勝橋包子店,一是看看店里的生意怎么樣,租給那名叫翁青田的小伙已有三年多。二是想親口嘗嘗他所做的包子,味道怎樣?

  等來到店門口,魏有源發(fā)現(xiàn)包子店生意很是紅火,柜臺里有兩名買包子的女子幾近忙不過來,店內(nèi)的幾張桌子也是座無虛席,臨時在店門口擺放的幾張簡易塑料桌椅,也都坐滿了人。

  看著店里擁擠的客人,大都是一些爸爸媽媽帶著各自背著書包的小孩子,魏有源心想,反正自己也不趕時間,等會兒再來,先讓這幫急著上學校的孩子們先填飽肚子吧。

  魏有源繼續(xù)沿著街道往前溜達,街面上,許多門店都還沒有開門,顯得有些寂靜,但一條跨過街道的橫幅標語,引起了他的注意,紅布黃字很是顯赫,上面寫著:“熱烈歡迎臺灣著名易學大師鄒志弘先生蒞臨我鎮(zhèn)參觀指導!”

  一個易學大師跑到這窮鄉(xiāng)僻壤里作什么?

  魏有源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鎮(zhèn)橋頭,他憋了一眼鐵匠鋪,店門緊閉。那就是王榜的家,也不知道王榜現(xiàn)在怎么樣,聽大隊長秦碩的意思,情節(jié)不是很嚴重,拘留幾天就他放出來,現(xiàn)在,估計在外務(wù)工了。

  再往前,魏有源來到鎮(zhèn)子的大橋上,這座橋建于一九七零年,論年紀比他足足大了二十多歲,橋梁的兩側(cè)拱楣用水泥澆注了三個大字,名為“反修橋”。

  記得在上小學時,魏有源還把這座橋誤解為是一座年代久遠又破損嚴重,而后重新修建的橋,還挑它毛病,說它寫了一個錯別字,返字少了一個走之底。

  后來,魏有源到過上游的松楓鎮(zhèn),這才發(fā)現(xiàn),它那里有一座“反帝橋”。這才一下子明白過來,原是一句時代的口號“反帝反修”的意思。

  魏有源手扶水泥橋欄,望著湍急而清澈的河水,思緒萬千。這條河,名叫“六石河”。有山就有水,河水繞著山的地形而流淌,纏綿綺繡,脈脈含情。但最終,山留不住河,河也帶不走山。

  六石峰巒倒影在河面上,隨波蕩漾,更像一對臨別的戀人相擁而慟哭。這些是魏有源上初三時,留在作文里的句子,都是些臆造之詞。戀人,對魏有源來說,只是一個充滿美好構(gòu)想的詞匯,渺茫而未可知,更不用說,其相別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要離開這方養(yǎng)育過自己之山與水,魏有源真要好好看看這里的景致,把這些山山水水深深地根植在腦海里,永世不忘。

  “大哥哥,你是本地人嗎?”

  魏有源側(cè)頭尋聲瞅去,有一名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面色清俊,短頭發(fā),一身運動服,運動鞋,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正朝自己走過來。

  魏有源點點頭,反問道:“你是哪里人?很面生。”

  “我叫阮庚寅,庚是命庚八字的庚,寅是子丑寅卯的寅,佳都人。”

  又是一名佳都人,魏有源笑了笑,心想自己還沒問他什么名字,他倒自報家門了,就問道:“像你這么大的孩子,大家都在忙著吃早飯趕去學校呢,沒見你這般悠哉游哉的,難道不上學嗎?”

  “我們學校這幾天放假。”

  “你是庚寅日出生的吧!”魏有源不用等他回復就已清楚,這小孩與自己是同一個日干支出生的。

  “你……怎么知道?”

  “若是庚寅年出生的,年齡不附?!?p>  “你也懂這個?”

  “懂哪個?”

  “生辰八字呀?!?p>  “噢?!蔽河性从中α诵?,“略知一二?!?p>  說完,魏有源下意識地打量著這名小孩子,庚寅日出生的,不會是自己要找的傳承人吧?自個找上門來?沒這么快吧,自己都沒學好呢。想到這,心里不覺一緊。

  “我學易也有兩三年了,一直學不好?!比罡⑽戳粢馕河性茨樕淖兓蛔灶櫿f道:“我聽說,這兒的清源觀有高人,想上去拜見一下?!?p>  “你一個人來的?”

  “對呀?!毙∧泻⒁荒樧孕艥M滿的樣子。

  “你現(xiàn)在年紀太小,應(yīng)該在學校里讀書?!蔽河性葱南脒@是哪家的孩子,這當父母也真是,能安心放這么小的孩子大老遠地出來?

  “我只是想看望他一下,還沒想著要拜師呢?!?p>  “可惜呀,”魏有源一臉的憂傷惆悵,“你說的這個人,他已經(jīng)登仙啦?!?p>  “就是死了唄。沒事。”阮庚寅對魏有源給出的答案沒有流露出一絲的驚訝,“這兒的環(huán)境不錯,我待會兒上清源道觀看看也行。”

  這樣的回答全然出乎魏有源的意料。

  看來是自己小瞧這男孩了。

  人家是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不在乎。

  阮庚寅似乎不想作太多的逗留,他告別魏有源便朝鎮(zhèn)子里走去。

  望著阮庚寅匆匆離去的背影,魏有源心生疑竇,這個佳都來的小男孩,竟然也知道清源觀有易學高人?……

  這時,天空出現(xiàn)一抹的紅霞,把整條河給染得晶瑩透亮,像一個梳妝好正待上轎的新娘,溫婉動人。

  等魏有源再次回到勝橋包子店,店里的客人已漸稀疏。他剛邁進店門,翁青田正好從里面抱了一屜剛出籠的包子出來,抬眼看到魏有源,“喲,魏老板,稀客,請里面坐?!?p>  翁青田邊放籠屜,邊對柜內(nèi)的一名女子說,“秀香,給魏老板泡杯茶。看他要吃些什么?!?p>  魏有源找了一個座位坐下,又從桌上筷子筒抽出一雙一次性的筷子,對在幫他泡茶的女子說:“來兩個包子,一條油條和一個煎餅。”

  “好的,您慢坐?!边@名叫秀香的女子放下泡好的茶,又轉(zhuǎn)身取了一塊瓷盤自屜籠里夾包子。

  不一會兒,翁青田笑呵呵地向魏有源走過來,“魏老板,不好意思,早上有些忙,招呼不周,請見諒?!?p>  “你忙你的生意,不用記掛我?!?p>  “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蔽糖嗵镎苏约荷砩系囊路?,在魏有源的桌旁坐下來,“說實話,當時看到您店鋪裝修得這么漂亮,我們都不敢打電話跟您聯(lián)系,沒想到,租金竟然會比別家的少,而且這三年沒漲過一分錢?!?p>  “青田?!蹦敲行阆愕呐雍傲艘宦?。聲音爆破力這么強,魏有源意識到,她應(yīng)該是翁青田的媳婦。她之所以對自己的男人喊一聲,是生怕自己的男人說漏嘴,反倒提醒魏有源漲租金的事。

  魏有源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對她說:“放心吧,老板娘。只要你們安心在這里開店,我不會漲你們一分錢租金的?!?p>  秀香一聽,方覺得自己小肚雞腸,無端錯怪別人的心思,臉上一陣的火燎,可嘴上沒閑著,立馬笑道:“魏老板,您誤會了。我是叫青田過來幫我搭把手,把底下空屜抽出來?,F(xiàn)在沒事了,就讓青田陪您多嘮嘮?!?p>  翁青田聽了,轉(zhuǎn)頭與魏有源相視而笑。

  魏有源邊吃邊問翁青田生意可好。翁青田說,生意還行,小本生意,看著很忙,其實賺不到多少錢。

  魏有源聽了,點頭表示理解。

  魏有源轉(zhuǎn)又問翁青田,街上的那條橫幅是哪天掛的?

  “那個呀,昨天下午掛的?!蔽糖嗵镆娢河性戳牡綑M幅,話閘一下子打開了,“我也是聽來店的客人說的,這個鄒志弘不是什么臺灣人,他就是我們松楓鎮(zhèn)人,早年外出闖蕩,跟隨一名臺灣人學風水,后來,又在沿海城市幫人家看風水,賺了不少的錢,現(xiàn)在,搖身一變成了臺胞?!?p>  魏有源恍然記起,之前聽趙錦鋒師父談到過,鄒真人的侄子,也是松楓鎮(zhèn)人,他竊取了清源觀的一只銅香爐后,逃到外面謀生,后跟人學易看風水,莫非鄒志弘就是鄒德水。

  見魏有源聽得入神,翁青田又斷續(xù)說道:“這位鄒先生還算不錯,在外賺了錢,不忘本,他曾給松楓和清源兩個鎮(zhèn)的學校捐過錢。雖說,這人做事有些高調(diào),但比起本地的那些有錢人,只知道到處吃喝玩樂,恣意揮霍要強上百倍?!?p>  “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在外見過世面的人,心境就是不一樣?!蔽河性措S口接了一句后,又好奇地問翁青田,“我記得你是松楓鎮(zhèn),怎么想著來清源鎮(zhèn)開店呢?”

  “我媳婦是清源鎮(zhèn)汪家村人?!蔽糖嗵镞呎f邊沉浸于美好的回憶中,“那年,我跟她正處對象,兩人來到這店里吃過一次包子。我媳婦說,這包子太好吃了。她想讓我跟這里的店老板學習做包子,學成后回松楓鎮(zhèn)也開一間這樣的包子店。我說做包子有什么好學的,面皮包肉餡而已?;氐郊以囘^好多回,就是沒有勝橋包子的味道好,所以,就隔三差五溜進店內(nèi)看張師父制作包子。張師父人蠻好的,他見我有心學做包子,就耐心地教我做調(diào)料、包餡和烝制時間掌控等。到頭來,我連一聲師父都沒叫過,他就離開了清源鎮(zhèn)?!?p>  “原來是這樣,我說這包子的味道怎么會這么熟悉?!蔽河性葱Φ?,“你說的這個張師父就是我姨丈,你的這份心,我一定轉(zhuǎn)達。”

  “真的嗎?謝謝,太感謝了?!蔽糖嗵锫勓晕⑽⒁徽?,隨后,一個勁地道謝,“您,就是我的大貴人。”

  魏有源感覺自己也吃飽了,沒別的事,不要耽擱到人家做生意,便起身欲付錢。翁青田見狀,立馬擋住他,堅決不讓魏有源付包子的錢,“這才幾個錢,您就是天天來這吃,我也不會收您的錢?!?p>  秀香也從柜臺內(nèi)走出不,也說不能收錢。

  “付過錢,我以后還會來?!蔽河性床幌矚g為錢的事拉拉扯扯,就說了聲,“要是不付錢,我就只吃這一回。你們以后還讓我來這里吃包子嗎?”

  翁青田一聽,明白過來,人家并不計較這點小錢,類似這樣的小恩小惠確實不值與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相互禮讓。三年下來所優(yōu)惠的租金都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人家怎么會在乎幾個包子錢。為此,他便不再勉強,夫妻兩人嘴里凈是千恩萬謝。

  ……

  大約又過了三四天,這天上午,魏有源與趙錦鋒在后院洞窟練功完畢,正移步書房去飲茶時,任真人打來電話,說剛接到鎮(zhèn)領(lǐng)導通知,有一隊遠道而來的客人要上清源觀參觀游賞。

  趙錦鋒掛斷電話,讓魏有源泡茶,他自己坐于書案旁,閉目養(yǎng)神,待魏有源將茶泡好后遞到他案前時,趙錦鋒方才睜開眼,看著魏有源,只輕言了一聲,“原來是鄒德水。”

  魏有源知道師父剛才是元神出竅,外出探知消息。其實,魏有源早就知道鄒德水會來道觀,就是不知道他會帶著什么樣的心情重返故地。想到這,魏有源對趙錦鋒說道:“師父,我還是出去交待一下,以免他重闖我們后院!”

  趙錦鋒略微地思忖片刻,“也好。出去后,把門反鎖。我不想見到這個人?!?p>  時光荏苒,痛楚之花會在不經(jīng)意間帶上醇厚芳香奮力綻放,它的所有努力就是為了能與我們再度相遇。

  魏有源知道,趙道長怕見到鄒德水,觸碰對故人感懷悲怨之情。

  也就在魏有源走出后院的同時,清源觀的山門前,來了幾部小車。帶隊的還是清源鎮(zhèn)的周副鎮(zhèn)長,陪同尊貴的客人來此游賞。

  任真人吩咐道士們注意各自的儀容后,便早早地在山門前恭候。

  車子一經(jīng)停穩(wěn),周正新副鎮(zhèn)長像一名訓練有素的救火隊員,敏捷地從第一部車鉆出,快步來到第二部車門前,一手幫客人打開車門,一手遮著車門頂部,莊重地延請客人下車。

  這邊的任真人見狀,也快步迎了上去。從車上慢悠悠出來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者,年齡在六十開外,精神爍,步履輕松。

  周副鎮(zhèn)長嫻熟地將任真人向這名老者及其隨從作了引見,之后,便將客人全交由任真人負責帶上清源觀。

  這位老者就是鄒志弘,對于他來說,來清源觀屬故地重游,所以,并不在意任真人的那套解說詞。

  一行人隨步來到三清殿的門廊口,魏有源正好與他們照了面。

  魏有源與走到前頭的任辰子相互注目點了一下頭,他就側(cè)身到一旁讓客人們先入門。

  突然,鄒志弘正欲抬腳想邁過這道門坎時,腳沒能抬過門坎,但身子已經(jīng)前傾,抬起的腳尖被絆著了,他整個人一下子往前撲倒。

  鄒志弘的腦瓜嗡的一下,意識到自己要栽了,這時,就連他身邊的那群跟班也全都嚇壞了,一時不知如何救應(yīng)。

  剎那間,一旁讓道的魏有源伸出了援手。

  鄒志弘感覺自己身體被一只強勁有力的臂膀穩(wěn)穩(wěn)地托住,原本即將墜地的身體像是被牢牢定格了一般,懸在那一動不動。

  待大家緩神時,鄒志弘才定神看了魏有源一眼,嘴唇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不停地顫抖,一把拉住魏有源的手,說道:“太感謝你啦,你這小伙身手不錯?!?p>  “小哥哥,是你呀?!”

  “阮庚寅?”

  魏有源發(fā)現(xiàn)自人群中快步上前與自己打招呼的小男孩,竟然是前不久在鎮(zhèn)橋頭見過的阮庚寅,不覺有些詫異,奪口而出問道,“你怎么會在這兒?”

  “這是我?guī)煾福u老先生。”阮庚寅一挽鄒志弘的手臂向魏有源介紹道,“師父,這位是我不久前認識的本地人,他叫……”

  “我叫魏有源?!蔽河性粗雷约翰⑽聪蛉罡岬竭^自己的名字,怕他難堪,便也自報家門。

  “魏小伙,好?!斌@魂未定的鄒志弘勉強一笑,他回轉(zhuǎn)過身,對身旁的跟班大聲說道,“這是天尊顯靈了。鄒某自知犯了不可饒恕大錯,這次不是上來游玩的,而是專程贖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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