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淇還是沒能變回人,衛(wèi)翎只好買了個婦道人家背小孩的背簍把小狼殷淇裝在里面,背在身上趕路。殷淇每天在衛(wèi)翎背后呼呼大睡,為了省些銀子衛(wèi)翎讓江洲騎了殷淇那匹馬。此時若在平時,殷淇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是此刻他能夠在背簍里呼呼大睡也不管誰坐他的坐騎了。
林云澤來信說博川鎮(zhèn)里有一位少女是知道鬼手閻王底細的,只是她遇上了些麻煩。他求那少女將消息告知,那少女卻說等她解決了她的事情后再說。那少女告訴林云澤自己遇上的麻煩是女兒家的心事,他只好對那少女說自己有一個師姐在女兒家的心事上或許能幫她。那少女說等他師姐幫了她后再告訴她也不遲。林云澤還在信上說那少女叫做靈蔓。
衛(wèi)翎當初接到這封信的時候心中十分無奈,她自小在貓兒山長大,一起相處的除了師父就是師兄,她哪里知道怎么幫人家解決女兒家的心事?她近來聽過的女兒家的心事,便是萬三娘的愛恨情仇。她嘆了口氣,實在是難難難!
江洲卻說:“少女心事大多是情愛之事,煩惱如何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心中那人?!?p> 殷淇和衛(wèi)翎心里暗贊道:“他居然連女兒家想什么都懂!”
果然到了博川鎮(zhèn)一問,那叫靈蔓的女子果真為情愛之事煩惱,而且這件事似乎整個小鎮(zhèn)的人都知道。
本著茶鋪、酒肆和賭坊乃是江湖人士打聽消息的首選,他們?nèi)说骄扑咙c了一些酒菜問到了林云澤信里的靈蔓姑娘。
“客官問的可是那妖女?聽小的一句勸,別去招惹那妖女,當心她給你們下蠱?!毙《昧诵≠M說道。
衛(wèi)翎問道:“什么妖女?還請小哥細細說來?!?p> “客官不知道,那妖女相中了王家王公子,聽說她老是往王府跑。你說說哪有人會喜歡這樣不矜持的姑娘?王公子當然是不會喜歡她的,這妖女惱羞成女就在他身上下了蠱,害得他一病不起?!?p> 衛(wèi)翎奇道:“真有此事?不知這位靈蔓姑娘身在何處?!?p> 小二道:“這位姑娘,我看你是個好姑娘。你可前晚別招惹那妖女,看都看不得一眼吶,她實在是傷風(fēng)敗俗!”
她笑道:“多謝提點,我們就是想找她有些事情。不知小哥可知道她如今在何處?”
小二見勸不住這年輕人,于是說:“她就在鎮(zhèn)子南邊的竹林住著,她太招搖,鎮(zhèn)子里的人都知道?!?p> 衛(wèi)翎向小二道了謝,背起背簍里的殷淇,牽上馬和江洲一起要往竹林去。她想:“方才小兒說這位靈蔓姑娘很招搖,那為何她手握毒手閻王陸嘯紳的致命底細卻沒被陸嘯紳滅口?難道是此事太過隱秘?zé)o人知曉?那么七師弟是怎么知道的?”
到了竹林衛(wèi)翎便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妖女靈蔓,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別人說她招搖。原來她是南邊的苗家女子,身穿及膝短裙,群上繡的花紋不像尋常所見,項上帶著一個吊著許多鈴鐺的銀項圈,走起路來叮叮當當。想來是鎮(zhèn)子里的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扮,心中覺得傷風(fēng)敗俗。
衛(wèi)翎見到她時,她正在竹屋前的小院子里打盹,睡得正香。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靈蔓沒醒。她敲了敲院子的竹門,靈蔓才突然驚醒,她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有些疑惑地看這門外的一男一女,還有那從背簍里探出頭的小狼。
她水靈靈的眼睛充滿疑問,像是在想來者何人,為什么來找我。
衛(wèi)翎看這眼前的美麗少女,覺得分外親切。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林云澤的師姐,是他讓我來找你的?!?p> 靈蔓恍然大悟,蹦蹦跳跳地打開了門,笑道:“請進,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很久呢。”
衛(wèi)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有些事情耽擱了,所以來晚了?!?p> 二人互通姓名互問芳齡之后發(fā)現(xiàn)衛(wèi)翎比靈蔓稍大一些,于是便開始姐姐長妹妹短地聊了起來。
一旁的江洲和背簍中的殷淇一時之間覺得自己的存在實在是太過多余。他們兩個哪里知道衛(wèi)翎從小沒有女玩伴,盼著師傅給自己收個師妹作伴,說實話她聽說老七是個男子時心里有過一陣失望,此時好不容易有了個年紀相仿的姑娘與她一道,她自然是開心極了。
正巧那靈蔓排行第九,家中有八個哥哥,由于種種原因也是沒有個年紀相仿的女玩伴,所以二人一碰頭便開開心心地聊起天來。
過了許久衛(wèi)翎仍是沒想起正事來,江洲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衛(wèi)翎,別忘了正事。”
衛(wèi)翎恍然大悟道:“我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的朋友江洲,我背后背的是撿到的狼。”
靈蔓一聽,一拍大腿道:“我差點給忘了那個……那個待客之道,沒給二位上茶。不知二位吃過飯沒有?小妹親自下廚給二位做幾道菜?!?p> 衛(wèi)翎趕緊推辭道:“吃過了吃過了,方才在鎮(zhèn)里的酒肆吃過了?!?p> “那里的酒肉缺斤短兩,你們肯定沒吃飽,等著我給你們做幾道菜?!?p> 他們真的吃飽了,江洲覺得這姑娘可愛,說道:“靈蔓姑娘真是熱情好客啊。”
她笑道:“我們那里十萬大山,好容易才能有遠方的客人翻山越嶺到家里來,怎么能不對客人好一些?”
衛(wèi)翎本想去幫忙,卻被靈蔓趕出了廚房。她閑著無聊和江洲閑聊了起來。
“我要是也有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妹妹就好了,可惜我生來就是個孤兒?!彼龂@了口氣問江洲道:“從沒見你說過家里的事,你可有兄弟姐妹?”
江洲道:“我有一個妹妹,許久未見了,我們沒有父母?!?p> 她想:“原來江洲也是孤兒,還是不要提起他的傷心事吧?!彼D(zhuǎn)而問道:“你說家里的東西被陸嘯紳拿了去,可是什么名貴的物件?”
“倒也不是什么名貴的物件,是一枚丹藥,強身健體的?!?p> 殷淇見靈蔓不在,便開了口:“什么丹藥能有這樣的好處?是仙丹吧?”
衛(wèi)翎以為江洲不知道小狼就是殷淇,江洲便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他說:“你這天狼懂什么?凈胡說!”
殷淇道:“你這副模樣好做作?!闭f完便縮回背簍里頭睡覺了。
江洲并不離他,對著衛(wèi)翎說道:“家中祖上是煉丹的術(shù)士,這枚丹藥對我們家來說或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但絕不能流落在壞人手里,所以族里長輩命我將它追回?!?p> 她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p> 靈蔓在屋里喊道:“衛(wèi)姐姐,快來幫忙呀?!毙l(wèi)翎立即起身入內(nèi)幫她將飯菜端了出來。
江洲道:“真是此菜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我竟沒見過這樣的飯菜,這一定是仙女才做出來的飯菜?!?p> 他這話逗得靈蔓咯咯笑,她直爽天真聽見別人夸贊自己心中的歡喜毫不掩飾,她說:“這是我的家鄉(xiāng)菜,這些酸魚酸鴨,那些更好吃的菜我還不會做。你們是第一個來我家里作客的人,按照我們寨子里的習(xí)俗是要把最好的東西給你們,可惜我沒學(xué)會那好手藝,只能做出些酸魚酸鴨?!?p> 衛(wèi)翎想起小二那些話,小鎮(zhèn)里的人似乎都不待見這位活潑可愛的少女,她心中一酸,面上卻笑道:“我最喜歡吃酸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菜。”
靈蔓想起衛(wèi)翎的背簍里還有只小狼,便拿碗盛了滿滿一碗肉給它。
衛(wèi)翎和江洲已經(jīng)吃飽,殷淇是天狼可以不用進食,但是為了不掃靈蔓的興,還是把飯菜吃了個干凈。
“靈妹妹,我差點忘記了。我?guī)煹茏屛襾恚f你有些女兒心事,不知我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p> 她皺眉道:“算了,這件事情實在是難,你想知道的東西我直接告訴你就好?!?p>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guī)煹芩騺碚f到做到。我這當師姐不能讓師弟食言?!?p> 靈蔓道:“你們東山派的人真好,林少俠替我趕走了壞人,你又要來幫我?!?p> 衛(wèi)翎道:“什么壞人?”
靈蔓嘟了嘟嘴,說道:“是王府的家丁,他們說我給王公子下了蠱,要來把我捉去,林少俠以為我打不過就幫我趕走了他們?!?p> 她想起小二說過的話,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那王府的公子,給他下了蠱?”
江洲不好意思聽下去,兩個女兒家講這些私密話難道不應(yīng)該避開他這個大男人嗎?為什么光明正大地在這里說。
“我沒有喜歡他,也沒有給他下蠱,他那是自己得了相思病。”
衛(wèi)翎暗道:“難道是王家的人覺得王公子喜歡上了大家口中的妖女還得了相思病有辱家門,干脆對外說是靈蔓愛而不得所以下蠱?”
“衛(wèi)姐姐,你可要替我想辦法幫幫王公子?!?p>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她猜錯了?
“好妹妹,你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我,我才知道怎么幫忙。”
“衛(wèi)姐姐,你不知道。這位王公子是個好人,我剛來這里時是為了找陸嘯紳,鎮(zhèn)子里的人不知道為什么不喜歡我,連客棧都不讓我住。是王公子替我找了這竹屋,我才有地方落腳?!?p> 若在平時,衛(wèi)翎聽到陸嘯紳三字,定是要把關(guān)于陸嘯紳的事情問個清楚。但如今她一心要幫這位靈妹妹,所以將陸嘯紳的事情擱在一邊。
“王公子喜歡鎮(zhèn)上張家的張小姐,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他只告訴了我,讓我?guī)退麕删渎牪欢脑捊o張小姐?!?p> “是什么話?”
“我雖然聽不懂,但還是背了下來。是‘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有什么鳳啊凰啊,我如今忘了,當時可是背的一字不落。”
衛(wèi)翎和江洲都知道她說的是《鳳求凰》。
“我翻過張家的墻頭,把那鳳啊凰啊背給張小姐聽,說是王公子讓我來說的。還說什么那日城隍廟一間不能忘懷的話。那張小姐給了我一方素帕,一言不發(fā)走了。我又翻過王府的墻頭找到王公子,把絲帕給了他。他問我張小姐為什么一言不發(fā)給了我一方素帕,我說不知道。
我見他好像有些難過就告訴他,在我家鄉(xiāng)一個男子要是喜歡一個女子就要直白的告訴她,我二哥就是在二嫂的閨房后吹了一晚上蘆笙表達心意的。他在紙上寫了兩句詩,讓我快快送給張小姐。”
“那是什么詩?”
“是什么明月苦,什么照窗戶的?!?p> 丁孟平曾教過徒弟們詩書,衛(wèi)翎一聽便知道是什么,問道:“可是‘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對對對,就是這個,可是張小姐沒要那張紙就走了。王公子不知道張小姐是什么意思,說女兒家最懂女兒家的心意,于是來問我。我告訴他在我們家鄉(xiāng),一個女子若是喜歡一個男子就一定會表達自己的心意,會和心上人對山歌。我大嫂就是和大哥對山歌表達心意的。王公子說了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從此吃飯不知道滋味睡覺也睡不著,一病不起還不愿意吃藥。王家的人知道我常找王公子,便以為我心中對他有情,還下了蠱。衛(wèi)姐姐,你說我該怎么幫王公子呀?”
衛(wèi)翎說道:“張小姐對王公子無意,我們還能強迫她不成?”
江洲卻在一旁笑道:“哈哈哈哈,糊涂糊涂!”
衛(wèi)翎和靈蔓奇道:“什么糊涂?”
“靈蔓鬧了個大烏龍,中原人對于情之一字講究的是委婉含蓄,特別是女兒家的情意更是要委婉含蓄。王公子不懂女兒家心事,卻問了個不懂中原女兒的苗家少女所以鬧了這個大烏龍。”
靈蔓說道:“江大哥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些?”
“王公子一個大男人不懂女兒心,卻問錯了人,被你一個熱情奔放直來直去苗家女子誤導(dǎo)了,害他以為張小姐對自己沒有情意。其實張小姐早就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了。”
衛(wèi)翎和靈蔓一同問道:“什么時候表露的?”
“素帕是絲織的,橫看是絲豎看也是絲。素帕上的絲與思念的思同音,張小姐是在告訴王公子自己的思念。”
衛(wèi)翎道:“我還以為素帕上什么都沒有,是沒戲的意思呢。”
靈蔓道:“如果張小姐真是對王公子有情的話,為什么不收下王公子寫在紙上的詩?”
“當然是因為心中害羞?!苯扌闹形逦峨s陳,怎么這兩個女子一點都不像女子,反倒是自己才像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女兒心。
“原來是這樣,那我去告訴王公子,就說張小姐是對他有情的。”
江洲說:“你這樣無憑無據(jù)地說話,王公子可能難以相信。我有一計可行?!?p> 靈蔓問道:“是什么?”
“你去找那張小姐說了王公子以為她對自己并無情意,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病倒了,讓她給個信物表明心意。說不定他心里一高興,就愿意吃藥治病了?!?p> 她笑道:“是是是,我一會就去找張小姐去?!彼肓讼?,說:“鎮(zhèn)子里的人都以為是我下了蠱,張小姐說不定也這樣以為躲起來不愿意見我。衛(wèi)姐姐你能不能替我做這件事?”
衛(wèi)翎笑道:“好!我一會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