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真的忘了我嗎？
早晨的河提，微冷，靜謐。秋末的太陽，照在不遠(yuǎn)處的河面上，湖面一下子波光粼粼。
夜媛一來到河提邊，便打了個激靈。今早的溫度，驟然降到16度。昨天，一件薄外套；今天，毛衣加外套，她還是覺得冷。
她望向空地，空無一人。
他不會騙我的吧？她想道。
“身后?！苯x憂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清冷，卻柔和。
“你遲到了?！彼龥]回頭，往亭子方向走去。
“等太久，去環(huán)視一下風(fēng)景?！彼πΓ松先?。
“你可以不等我?！彼鐚嵳f道。這種天氣，待在被窩里，才是最舒服的事情。換平日，她在家得“躺尸”到午飯時間。
“順便而已，主要是看風(fēng)景。”他的目光暖暖。
她一臉不相信。
兩人先后來到亭子里。
“桌子，還是椅子？”他問道。
她的喉嚨似有一根刺，悶聲答道“椅子?！边@是在變相取笑她昨天的行為？
“請入座?！彼芗澥康刈龀鰝€“邀請”動作，眼底笑意愈濃。
她遲疑，更多的是不解。他，變化，似乎有些大？
“看來你很冷?！彼麧M意地點點頭。
“哼！”她冷哼一聲，走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上去，坐姿不雅，整個身體呈大字型攤開，整個長椅被她占去了四分之三。
這樣，他就不會坐這里。她為自己的方法感到開心，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粗獷”。
他毫不介意，挑挑眉，走到她跟前，彎下身。
她右眼皮一跳。
“莫非，你想抱我？”他若有所思道。
他的臉，近距離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連臉上的胎記也清晰地展露出來。兩人如此靠近，讓她清楚地看到胎記，反而是太清楚，才讓她覺得這胎記有些許不尋常。至于哪里不尋常，她說不出來。
夜媛佯裝鎮(zhèn)靜，迅速收回攤開的手腳，給他騰出左邊的空位。“請別多想。”
他聳聳肩，沒說什么，長腿一邁，坐到她的左邊。
“叫我出來做什么？”她直接進(jìn)入主題。
“有沒有覺得這里很熟悉？”他不答，反問。
“昨天才來過，能不熟悉？”她覺得陽光有些刺眼，用手掩住眼睛。
身邊的人陷入沉默。
她放下手，扭頭?！皢杹砀陕?？”不知是不是錯覺，江離憂的眼里似有一絲失落。
“無聊?！辈幌粫海只謴?fù)正常。
又是這個回答，她按捺住心里的不滿，問道“說吧，叫我出來的目的。”
“你真的不覺得這里很熟悉？”他再次問道。
當(dāng)然熟悉。夜媛差點脫口而出，不過，看到他認(rèn)真的眼神，她一下子說不出來。
“咳！”她輕咳一聲，佯裝無意地掃視四周。寬大的空地，幾顆大樹，一張石凳，一張石桌，別無他物。只不過，空地的中間，有一顆老榕樹，枝丫向四方伸展。
夜媛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昨晚夢境里的畫面。老榕樹，小孩。
莫非，我之前來過這里？繼而搖搖頭。據(jù)了解，這里以前是樹林，加之媽媽對她的管教極為嚴(yán)格，不可能讓她來這里。
“我是在這兒長大，當(dāng)然對這里熟悉?！彼従徴f道?！暗悄兀沂粴q那年，家搬去外地，一直沒回來。所以，對村子里的很多東西，都忘了?！?p> “所有事？”他語氣里有懷疑。
“差不多?！彼α诵Α！靶『⑹呛苋菀淄碌??！闭f這話時，她的心揪緊。她，是不是忘記什么重要的東西？
“差不多是多少？”他直視她，似要把她看穿。
夜媛沒料到他會問。“家里大概位置…記得。”
他垂下眼瞼，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失落。
“問這個干嘛？”她心里不舒服。以前的他，或冷漠，或冷笑，或大笑，都不似現(xiàn)在這樣，平靜，卻有種道不明說不清的低落在里面。
半晌兒，他答道?！半S口一問”。
她是不相信的，偷偷看他一眼，平靜，看不出起伏。
“我們是不是該坦誠點？”她決定循循善誘。
他抬眼，看著她。一秒，兩秒，她感覺到他的視線，耳根開始發(fā)燙。
“該。”他答道。
她覺得意外，但沒去細(xì)想?！澳銊偛耪f的是實話？”
他眼底出現(xiàn)一絲笑意，剛才的低落仿若夢境?！皼]有?！?p> 輪到她沉默。
即使不是實話，也不要承認(rèn)啊。她覺得眼前的男生，實在是不按套路走。
她沒有勇氣盯著他的臉，只好把視線放到不遠(yuǎn)處的河面。“實話是什么？”
他料到她會問?！罢嬉?？”
河面偶有水鳥掠過。
“當(dāng)然?！彼齼?nèi)心的八卦之魂燃起，眼睛始終不離河面，以至于忽略了他眼底的笑意。
“隨心而問?！彼孤缎︻?，漂亮的丹鳳眼彎成了一條漂亮的弧度。
突然明白過來“耍我好玩？”她抽回視線，看向他，一臉吃癟。
“本無意，何必追問？”他笑道。
一言不合，飚言文言，當(dāng)她好欺負(fù)？
因此，兩人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美好時光，咔嘰，裂了。
兩人見面后的第二天下午，她和家人準(zhǔn)備返程。
臨行前，奶奶抓著媽媽的手，連連叮囑道“記得時?；貋砜纯??！?p> 爺爺沒說什么話，只是如此說了句“這里始終是你們的家。”
媽媽聽了這話，當(dāng)時，心里的酸苦難以言表。這幾年，她一直盼望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回來。奈何，孩子他爸實在不爭氣，舊債未清，新債又添。
“爸，媽。我們走了，下次有空再回來?！眿寢屃粝乱痪?，便和夜媛他們?nèi)ゴ钴嚒?p> 夜媛了解媽媽的內(nèi)心想法。他們在外，已經(jīng)五年有余，情況沒有一絲好轉(zhuǎn)，經(jīng)常面臨入不敷出的窘境。母親是個傳統(tǒng)的人，希望在家鄉(xiāng)能有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老來可以落葉歸根，但是，卻還遙遙無期。加上父親的不作為，更讓她心里痛苦。
從爺爺家到公交車站，走路需半個小時。身上帶的東西，跟回來時的一樣，不多不少。
三人成行，誰都沒說話。夜嵐在玩手機(jī)，時下最流行的網(wǎng)游；夜媽心里不舒服，嘴唇抿緊；夜媛則是到處看，想把村子的模樣給記在心里。畢竟，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再回來。
他們從河堤走去公交站。河堤上，偶有汽車開過，卷起地上細(xì)細(xì)的灰塵。
“媽，你看?！弊咧咧箥怪钢贿h(yuǎn)處曾經(jīng)村里最高的房子，說道。
夜媽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心情不好，嘆道?！霸倏匆膊皇俏覀兗业模浆F(xiàn)在，一座房子也沒有。”夜媛心里一沉。
夜嵐沒注意到，而是繼續(xù)看著那個方向，突然驚訝道?！案舯趦蓷澏际撬麄兗业膯?？”
暗紅色舊樓的附近，有兩棟十三層的樓房，窗戶是大大的落地窗，里面還裝著私人電梯。外面看來，更加高大，氣派。放眼望去，就像兩大巨人傲視群雄。
“嗯?！眿寢屩浪f的是哪兩棟，黯然點頭。
“厲害！”夜嵐贊嘆。
“別人家的看看就行，沒什么好羨慕?！币规逻f了個眼神給夜嵐。
“對！”夜嵐秒懂，打著哈哈?！皨專綍r我們家肯定會比他家的更氣派，放心好了！”
“盡會說。”媽媽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眉頭慢慢舒展開。
“我們只是實話實說?！币箥拐Ｕ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夜嵐撒謊從不打草稿。她想著。不過，媽媽開心就好。
她也看向那棟樓房。今天，樓房的大門緊閉，不過，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應(yīng)該有人回來。
再見。她的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一聲嘆息。
誰？她心頭一跳，巡視四周，除了媽媽和夜嵐，別無他人。
睡眠質(zhì)量下降，才出現(xiàn)幻覺。她想道。
“夜媛！”夜嵐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怼斑€呆在那干嘛？走啦！”
她緩緩收回思緒，定睛一看，他們已走出5米開外，小跑著跟上去。回到這里，似乎總是受到不好的情緒影響。離開這里，或許好一點。
就在她跑著的時候，曾經(jīng)輝煌的樓房的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個男生，身材修長挺拔，皮膚白皙賽雪，有著仿若天神般的面容。而此人，正是夜媛之前在楓林路上遇到的男生。
你，真的忘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