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年微微一笑,看著冷樂卿,“哼,師伯,你不要忘了。我好歹是冠絕天下的許之年,你欺負我的師妹,江湖人會怎么說你?”
冷樂卿把頭一昂,也懶得再捧著他了,此刻聞家除了一個小妮子在場,也無人在了,那便更不需忌憚許之年了,只是冷笑道,“冠絕天下?你安享此名聲竟也毫無羞恥之心?你是否冠學天下只需捫心自問!你當初一劍擋百的能耐不過是有人暗中相助罷了?!?p> 冷樂卿早對聞家的人心懷怨憤,此刻當著一眾弟子的面,更無需遮掩,只道:“你們那一派難出好弟子。我那師弟怕落了下風,才要暗中以內力隔空相助,幫你奪了好名聲,再叫你娶了我這好侄女,嘿嘿,這可真是好盤算啊!江湖新秀娶了峰主嫡女,我那師弟終于可以大出風頭了。他那滿肚子名利算計。當我不知!”
許之年聞言心中一動,以為當初真是師傅助了他,再轉念一想,那人內力至陽至純,與師傅那股陰柔純凈內力不同,于是呼喝一聲,“你少胡言亂語!我?guī)煾盗⑸砬逭?,是你嫉妒我?guī)煾??!?p> 許之年說著把身一轉,環(huán)顧階下數(shù)名弟子,見燈燭耀動之中,各個神色復雜地看著他,似有認定了他名不副實的,也似有懷疑他與聞峰主勾結的,更有對他抱有期待信任目光的,他見本峰弟子三三兩兩雜在人堆里,自不甘墮了師門威風,只昂首灑然道,“我知道了,我們這一峰名聲大噪,自然搶了你的風頭,你害怕,怕將來更多的人慕我?guī)煾得鴣?,怕將來你的弟子都怨恨你無能,所以你才要污我名聲。”
聞如妗早聽爹娘說過許之年內力平平,連爹娘都懷疑許之年當初被高人暗助,此刻見他毫不軟弱,竟還底氣十足地把自己護在身后,由不得心中感動,一雙杏仁眼竟脈脈含情地望定了他,心中只為他憂心,怕他觸了冷樂卿的霉頭。
冷樂卿已年過半百,當初仗著一柄沖明神劍縱橫江湖,在武林中名聲向來不低,這座下弟子亦得他傳授,非易與之輩,此刻他心中盤算著暫時不揭破許之年的虛名,只留個影影綽綽的懷疑,叫各峰中人都疑了他去。將來自己再找山下人上來挑釁,自可破他名聲,叫自己的弟子趁機出彩。若自己此刻挑破了他,未免叫外頭以為自己為老不尊,與聞峰主內訌,倒是給了山下人笑柄,所以也不給弟子使眼色,只低頭笑了笑,“你是我聞師弟的愛徒,無論江湖人怎么說你。我也不好出手教訓你。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叫人笑話我欺負少年人。好了吧。我這小侄女,我也放過了。以后,她再敢來我峰內挑釁,我可真就不饒了。”
堂內眾人聞言,各個聳動,幾個階下弟子由不得輕聲議論,“看來冷師伯的確是年高德崇,聞師妹縱然有偷師的嫌疑,他也輕輕放過。許師兄仗著名聲高,污蔑師伯嫉妒他們師徒,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這,這冷師伯的確是德行高超。非常人可以理解。”
“許師兄看來果真是劍法高超,悟性超人。若沒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能耐,豈敢對冷師伯大放厥詞。難道他不知冷師伯當初一柄沖明劍殺得萬邪島聞風喪膽生不如死么?果然有能耐就是好啊,便是前輩也得避讓三分。”
“所以我說,山下那幫人議論我們師兄不露面是心虛膽怯都是嫉妒?!?p> 許之年把長眉一挑,冷笑一聲,心中盤算著,這冷樂卿定是看準了自己沒有多少能耐,所以才刻意相讓,將來自己若被人揭破是個紙老虎,冷樂卿到時候落井下石也就是正義之舉了,此刻他越容讓,將來他獲得的利益才越多。
可惜,他打錯主意了。
今日的許之年早已悟透《玄心劍法》第四重,融合在許家寺廟學的慧心劍與玄慈掌,定能與他一搏。
許之年握緊手中劍,想要對著冷樂卿下戰(zhàn)書,卻忽然想到了師傅素來敬畏這冷樂卿,由不得猶豫三分。
正心中舉棋未定時,一個弟子便高喝一聲,“許之年,你擅闖嚴凈堂,我今日便要來領教領教你!”
許之年正愁自己沒人開刃試鋒芒,想不到一個藍衫白袍的束冠弟子就飛身而來,持劍落在了他身前。
“你是?”許之年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這身裝束,便知他是月儒峰女峰主藍無求的弟子。
天下以藍為姓的只有輞川,棠野,瑜寧三處大族。
這藍無求便是輞川大族藍家的嫡女,當初自謂看破了世家紛爭,一心向佛,于達摩洞外參悟佛經(jīng)心法時,被道門的楚無求大師帶回去,傳授劍法,自楚無求大師凡心偶熾,難修忘情后,便帶著她回到了萬圣山。楚無求死后,藍小姐便將自己~的名字抹去,換為了楚無求的無求二字。
她乃萬圣山少有的不問世事的女峰主。
人都說她,不問塵世廢與興,只把舊劍對舊魂。除了傳授楚無求教授她的劍法外,便一無所求。
是個除了楚無求外便再無所求的奇女子。
她曾于月儒峰自謂,所求既去,便當無求。又自楚無求的無求劍法外推衍自創(chuàng)了一份妄求劍法。自謂一生妄求楚無求。
她峰中弟子皆秉持看破世事,無欲無求之態(tài)度。
故而許之年笑看著這挑釁的弟子,悠然一笑,“換個人挑釁我吧。你今番挑釁我,不怕犯了藍峰主的忌諱?”
“你,你忤逆冷尊長在前,我自然要替冷尊長教訓教訓你?!?p> “僅僅是因為忤逆冷師伯?”許之年笑了笑,“怕不止吧?!?p> 這名弟子乃藍無求名下記名弟子,藍無求一心避忘塵俗,對于記名弟子自然疏于管教,這弟子便趁著師門規(guī)訓疏松,偷懶往其他峰內游玩,自見了聞如妗那張美人面便覺勾魂攝魄,無日不想念。本是將那如畫眉目拿來慰問自己孤寂的修劍生涯,誰料越往后越覺聞如妗性情和順,處世自然,竟慢慢愛得不能自拔。
一聽聞冷師伯將其擄至嚴凈堂,便拉著幾個師兄弟一塊兒跑了來,本安心要英雄救美,最不濟也要在聞如妗面前露一露臉,誰料許之年一劍破窗而入橫空出世,對著冷樂卿的話,也是應對自如,由不得心中大為不甘。
再見聞如妗對著許之年含情脈脈,望眼欲穿,當即心中忍耐不住,恨不得將許之年踹倒,以身替之。
終于是情毒蠢動,按捺不住,拔身而起,落在了許之年面前,許之年敬著藍無求的面子,提醒他不要俞越門規(guī),可他話既出口,安能退縮,惹得許之年身后的美人笑話,于是自尊心起,大怒道:“你休要花言巧語。當初你在山內一劍退百敵,已是少年英豪,壓倒同儕,之后你便藏頭藏尾,不屑見我們這些同輩,如今又藐視師伯,妄闖嚴凈堂。我縱與你交鋒,想來我?guī)煾狄膊粫优?。你卻拿我?guī)煾祦韯駞s我,莫非是怕了我?”
許之年微微點頭,從前漫步山道時,便總能看到這名他峰弟子偷窺自家?guī)熋?,如今他又歪理邪說地對著自己,實在是好笑,于是辯道,“嚴凈堂只有規(guī)矩,就是理字。違理者,縱恪守規(guī)矩,亦為非禮,守理者,縱擅闖而入,亦情有可原。我?guī)熋寐淙胨氖种?,我情急而來,有何不可。我沉溺劍道,懶管浮塵俗世,有何不可?反倒是你,”許之年眉目微挑,喉間發(fā)出一聲輕笑,慢條斯理道,“倒是你,違背師門戒訓,殊不知你這樣的人,凡心一動,便是長久之劫?!?p> 眾弟子原期待著他們打起來,也好一試許之年的風采,誰料許之年說出一句凡心一動,便是長久之劫,便各個浮想聯(lián)翩起來。
都知月儒峰藍峰主座下的弟子,各個秉持不動凡心欲念的態(tài)度修劍道,此刻許之年說他凡心一動,各個便將目光投于聞如妗身上。
再看聞如妗一臉安然,并無不適厭惡,只一雙清秀如畫的水眸落在許之年身上,安然立在他身后,眾人都覺得為了聞如妗向許之年挑戰(zhàn),卻也并無俞越情理之處。畢竟聞小師妹委實是花容玉貌,閉月羞花。
藍峰主座下的另兩名弟子皆看著與許之年對峙的師弟,各自暗道一聲慚愧。
被許之年點破心事,那弟子更加羞惱,只拔劍而出,直直刺向許之年,喝道,“我棠瑜縝便要試試你的斤兩!”
藍峰主傳下一套無求劍法,這劍法第一式乃是“世外高人”。
棠瑜縝刺劍而向,身卻飛起,自上而下,運足了氣力,向許之年額前刺去。此乃取世外高人視凡俗為墮落蠢物,自矜其貴,拔劍自上而下藐視之意。
可惜他內力不足,輕功功夫平平,高人之道骨仙風,他只模仿得十分之一,這一劍刺得毫無威勢,許之年絲毫不怯,挺劍而擋,嬉笑一聲,“來勢平平。”接著,手中玉明軟劍,輕輕一晃,便卸了對方劍上的來勢,隨即身子一轉,劍刃一彈,劍氣橫出,棠瑜縝早聞其威名,避其劍氣時,許之年又一劍斜刺而出,直取其右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