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縣令薛從文,進士出生,縣里政務多交于縣丞周聲遠管理,自己卻醉心于書畫戲曲之事,因為有共同的愛好,梁尚君對他還不錯。
當刺史梁尚君召見之時,他還不知發(fā)生何事,直到見到宋杰,聽聞宋冒勛是被人毒害,且自己的副手還參與了謀奪宋家家產之事后,薛從文頓時驚得一身冷汗。
薛從文不知道宋家和刺史大官人是何關系,聽梁尚君的口氣,是要為宋家做主。
孟永壽是九品司吏,任命出自州衙,奪職也可由州衙決定,但縣丞是從七品,是山東東路總管府推薦,經吏部任命,州縣只能彈劾。
不過這些不需要宋杰擔心,淄州巡捕接到梁尚君的命令后,第二日便把孟家父子拿下,又差人去宋家,把趙合理帶到州衙,同時控制住了周聲遠。
宋杰和孟家父子再一次對簿公堂,不過這次雙方的身份互換了一下。
孟永壽跪在堂中,看到宋杰,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想破腦袋都不明白,宋杰是如何抱上刺史的大腿的。
“孟永壽,你可知罪?”梁尚君穿上緋色公服后,頓時有了一股威嚴之氣,聲音也變得十分嚴厲。
“回刺史大官人,下官不知所犯何罪?!泵嫌缐劢妻q道。
“宋杰,你是苦主,你來說吧。”梁尚君指了指宋杰道。
“是,大官人,學生要狀告孟永壽謀害家父,奪我宋家家產,還意圖謀害學生?!彼谓茴D首道。
“那你可有證據?”梁尚君淡淡問道。
“學生有人證,此人叫趙合理,原是我宋家賬房,受孟永壽唆使,毒害了我父親,學生懇請大官人傳趙合理出庭作證?!彼谓芄泶鸬馈?p> “帶趙合理!”梁尚君聞言說道。
當孟永壽聽到宋杰與梁尚君一問一答,便知道上面這位刺史大官人向著宋杰,不由得冷汗涔涔。
趙合理早就已經吐露了實情,此時到了州衙本想翻供,但被州衙的巡捕伺候了一遍,又老實下來。
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沒有一頓板子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不行,那就再打一頓。
梁尚君算是給足了宋杰面子,他怎么被打的,就雙倍還給孟家父子,結果還沒打完這父子三人便什么都招了,就連宋杰落水之事也承認是他謀劃,本來計劃是灌醉宋杰然后把他丟在河中,造成宋杰醉酒失足溺水身亡的假象,結果宋杰命大,被晁克己救下。
宋杰聽后還是替這副身體的主人惋惜,若是沒有自己的靈魂穿越,這個世界的宋杰可能已經化為塵土了吧。
不過孟家父子卻始終不愿承認周聲遠參與其中,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責。
加上周聲遠本人也是極力撇清,只承認自己收受賄賂,失職,甚至是濫用職權之罪,不承認曾參與謀害宋冒勛。
梁尚君連續(xù)審問了幾日,有些厭煩,便按照他們所認之罪來判罰,宋冒勛是朝廷命官,謀害其是重罪,孟家父子和趙合理被判斬首,報山東東路總管府,呈送刑部,若無意外,便是秋后問斬。
孟家謀奪宋家田地悉數退還,其余孟家財產罰沒充公。
至于周聲達,由梁尚君直接上奏總管府,彈劾其縱戚行兇,收受賄賂,濫用職權,請朝廷奪其職,罰沒家財,流徙千里。
聽到判決后,孟家父子面如死灰,孟懷仁和孟懷禮兄弟忍不住趴在地上顫抖,褲襠已經流了一地黃湯。
周聲達自始至終沒發(fā)一言,躬身跪地,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流下來,臉色蒼白,垂下的雙手微微發(fā)抖。
……
“宋杰,明日本官便派人去顏神鎮(zhèn)處理孟家財產,你可優(yōu)先贖買,嗯……到時候會有人來找你,你記得告知煉制水晶琉璃和釀酒之法即可?!?p> “到時候整個顏神鎮(zhèn)就只有你宋家可以煉制琉璃和釀酒,接下來如何做你可知道?”梁尚君一邊喝著茶一邊慢條斯理的對宋杰道,眼睛微瞇著,也未正眼瞧宋杰。
宋杰立馬跪伏于地,頓首道:“學生定然按大官人交待去辦,請大官人放心,以后顏神鎮(zhèn)的琉璃和釀酒產業(yè)都是大官人的,學生只是幫著打理,還請大官人不要嫌棄學生駑鈍才好?!?p> “嗯……你可留下三成,本官也不是獨夫,你只要記得衷心便可,好了,今日本官乏了,你下去吧?!绷荷芯烈靼肟毯蟮?。
宋杰再次恭敬的一揖,慢慢退出梁府書房,出門時見上次送禮時遇到那門子在朝著自己笑,宋杰走過去對他拱手道:“還沒謝過小哥,這是兄弟的一點心意,還望不要嫌棄?!闭f罷又取出五兩銀子塞進那門子手里。
誰知那門子連忙把銀子推還給宋杰,口中道:“小員外,您就莫要如此客氣了,您的銀子小仆可不敢再收了。”說完眼睛還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宋杰手里的銀子。
“這……小哥,兄弟這是真心相謝。”宋杰有些意外的說道。
“呵呵……小員外,您都是出入大官人書房的人物,小仆哪還能收您銀子,您這不是折煞小仆么,您就叫我順溜就好了?!表樍飳λ谓芄笆中卸Y道。
宋杰微微楞了一下,隨即便明白,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就是梁府一個門子都懂得利弊權衡,省得人情世故,自己倒是有些輕視古人了。
出了梁府,宋杰遠遠望到晁克己、晁溪兒和幾個宋家后生在街角張望,見宋杰出來,他們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宋杰見此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們發(fā)自內心的關心和不離不棄之舉,皆是宋冒勛給兒子留下的福報,現(xiàn)在宋杰要幫他好好待這些人,無論以后能否回去,至少在當下,不能辜負了他們。
“小杰,如何?”晁克己見到宋杰后首先開口問道。
“大官人留三成給宋家?!彼谓芪⑽⑿Φ?。
剛才他已經算過,即便只是在淄州賣酒和玻璃,三成的利潤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比宋冒勛在世時過的日子還好。
晁克己微微松了口氣,輕輕點頭道:“走,我們先回去,準備好祭品,給員外報喜?!?p> 宋家的祖墳就在博山西北面向淄水之處,之前宋家祖上窮困,都是草草埋葬,壘起個土堆了事,甚至連碑都沒有。
宋杰祖父做琉璃逐漸積累了些財富后,才逐漸開始修繕祖宗埋葬之地,到了宋冒勛任知鎮(zhèn)后,又花錢雇人把上山的路稍微修整了一番,把山腰周圍都買了下來,種上松柏。
不過上山多是陡峭山路,加上野草叢生,幾乎看不到路,好在二狗和三毛他們常從這邊上山打獵,跟著他們便行了。
走了約一個多時辰終于到了,四周松柏清幽,植被茂盛,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這里是一處陵園,宋杰的記憶里慢慢回憶起那日宋冒勛下葬之處,只見兩處墳塋并立,一座矮小,但長滿荒草,一座高大,新草稀疏。
矮小些的墳是宋杰母親張氏,新墳就是宋冒勛的。
依禮制祥禫之后便可立碑,宋杰打算給張氏的碑一同立下。
擺上豬頭,炊餅,水果等祭品,宋杰焚香肅立,心中默念:我代以前那個不孝的宋杰來祭奠您,從今往后我就是宋杰,宋杰就是我,今日您大仇得報,算是給您賠罪,也請您保佑我和宋家人平安,安息吧,爹!
躬身作揖,插香,跪地,磕頭,燒紙錢。
整個過程宋杰一言不發(fā),晁克己默默的看著宋杰的背影,有些許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