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魘

　　蘇清月有種大事將至的預(yù)感，腦子里也有些亂，給菩薩上了柱香，就趕緊回去了。

　　走到半路，開始滴雨點(diǎn)了，碰上了找過來的小憐，看到蘇清月走路一瘸一拐的，嚇一跳，問清楚是摔了一下，急的都想馬上掀開衣服看看傷的怎么樣。不由分說的把人背起來就往回走。

　　小憐兒背著蘇清月，蘇清月?lián)沃鴤?，倆人磕磕絆絆的回去了，剛回到小院，雨就下大了。小憐把蘇清月放到床上，撩開褲腿，露出了受傷的膝蓋，只見膝蓋骨上一片青紫，有點(diǎn)腫起來了，還破了一小塊皮，有一點(diǎn)點(diǎn)血跡。

　　“姑娘，我去請妙仁師來！”妙仁師太會些醫(yī)術(shù)，廟里的人有個頭疼鬧熱的小毛病，都是找她看。

　　“憐兒！”蘇清月趕緊拽著她，差點(diǎn)沒從床上掉下來。“下著雨，天黑路滑的，就別麻煩了，明日再說吧?！?p>　　“可是姑娘，萬一摔著骨頭呢？還是先找妙仁師太看一看吧，要沒什么大礙，擦點(diǎn)藥也好。”小憐勸到。

　　“這么大的雨，你摔著怎么辦？妙仁師太再摔著怎么辦？咱們只是來清修的，如同寄人籬下一般，雖說師太她妙手仁心，不在意這些，但咱們怎好叫她冒雨前來看我這小傷?！?p>　　小憐垂著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可…可我…我擔(dān)心姑娘呀！”

　　“我知你擔(dān)心我，可是你都沒仔細(xì)查看我這傷，就慌慌張張的了，你看，我這腿還能動，能下地走，就是有些疼而已?！碧K清月邊說邊彎了彎腿，又下地走了兩步。

　　“那應(yīng)該沒傷著骨頭，明日我去廚房煮個雞蛋給姑娘淤一淤?！鞭r(nóng)家的孩子經(jīng)常在野外，磕碰都是常事兒，小憐憑著自己的經(jīng)驗(yàn)給出了結(jié)果。

　　“以后，不論碰到什么事兒，都要冷靜，知道么?。俊碧K清月語重心長的交代，同時也在暗示自己要冷靜下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小憐給蘇清月帶了吃的，兩人吃完飯，收拾一下，天也黑了。

　　今日出門有些累，晚間蘇清月就不再抄經(jīng)文了，洗漱后就躺床上歇著，主仆倆一直都是睡一張床，小憐睡外邊，蘇清月靠墻睡里邊。

　　雨越下越大了，屋外雷聲與雨聲交織，屋內(nèi)小憐在說著今天的八卦趣事兒，有種溫馨的氛圍。

　　若是以往，蘇清月會很放松，可今天卻有種驚魂未定之感。而那藏在心里許久的秘密，還有欠下的承諾，一經(jīng)觸發(fā)，此刻猶如巨石一般，壓著心口，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憐兒，你明天打聽一下，住在庵里的老太君，是哪家府上的？”

　　“啊？”小憐正說著八卦被打斷，沒反應(yīng)過來。

　　“我應(yīng)承，明日去拜見老太君，你打聽一下老太君府上情況，我好有個準(zhǔn)備。”蘇清月又解釋了一下。

　　“欸，好好好！姑娘能得老太君青眼，真是厲害！”小憐十分高興。昨天有個清修的婦人想拜見老太君，被拒了呢。

　　說了一會兒話，蘇清月迷迷糊糊睡著了。小憐看姑娘睡著了，便吹滅了燭火，也睡了。

　　半夜三更忽聽見有人喊“小月兒！小月兒！你可還記得我？”

　　蘇清月在密林里慌不擇路的奔跑，后邊有猛獸在追，她跌倒在地，眼看猛獸就要撲來，突然有箭矢聲劃過，擊中了猛獸，猛獸倒地不見。

　　有位少年將軍手持弓箭，從天而降，他渾身是傷，臉上也留著血，眼睛直直的看著蘇清月。

　　“小月兒～你可還記得風(fēng)小叔？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做？為什么？”質(zhì)問的話在蘇清月耳邊響起，聲音仿佛從幽谷中傳來。

　　蘇清月嚇哭了“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辦？我去找了你說的副將，我看到他被人砍死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砍死了，我不敢出來，嗚嗚～”

　　“你為什么不找我的家人？你來京城一年了，為什么不找我的家人，為什么不把東西交給我的家人？”少年將軍語氣暴躁，面目猙獰的又問。

　　“我...嗚...我害怕，我怕被惡人知道了，會害我們家，我也有家人啊，我怕牽連他們，我不敢冒險(xiǎn)！”蘇清月勉強(qiáng)維持理智，邊哭邊解釋。

　　“哈哈哈，怕牽連家人，那你看看你的家人會遭遇什么吧！”

　　突然眼前變成了蘇府，她的母親、哥哥、嫂嫂被家里下人從蘇府大門推了出來。

　　她母親被嫂嫂攙扶著，氣的邊哭邊錘著胸口道：“他們好狠的心啊，不為你們爹爹申冤，竟還將咱們四房逐出宗族，拿你們爹爹做筏子這么些年，如今竟這樣折辱他！”

　　接著場景轉(zhuǎn)到法場，蘇清月看到幾十個穿著白色囚衣的犯人，被綁著跪在法場上，五個劊子手剛砍了一批人頭，正接著砍第二批人。

　　劊子手喝了口酒往刀上一噴，刀上的血渾著酒滴下來，酒味夾雜著血腥味彌漫而來。

　　第二批人被拖上了斷頭臺，蘇清月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囚衣上是一條條的口子，隱約可見里邊早已皮開肉綻，想掙扎著說什么，嘴卻被堵著。

　　蘇清月大喊大叫，無論怎樣掙扎，卻不能靠近半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斬。

　　一聲驚雷，伴隨著滂沱大雨而來，雨水混著血液，染紅了整個法場。

　　直到行刑完最后一批人，她的家人才被放進(jìn)來，母親看到這慘烈的一幕昏倒了，抬回家又小產(chǎn)；在哥哥去請大夫，嫂嫂出門當(dāng)首飾的時候，獨(dú)自一人冒雨跑了出來，一頭碰死在蘇府大門前。

　　“娘！不，娘不可！爹、娘嗚嗚～不！”

　　“姑娘、姑娘快醒醒！”小憐晃著蘇清月，但是晃不醒，又拍了拍她的臉。

　　蘇清月淚眼朦朧，一邊抽泣，一邊睜開眼睛，停了幾息，才慢慢恢復(fù)了清明。

　　小憐把蘇清月扶了起來，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安慰她：“姑娘，可是做噩夢了？夢里都是假的，相反的，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蘇清月還是有點(diǎn)愣愣的，耳邊還回蕩著夢中那人的話“想救你的家人么？那就去找我蕭家，只有我蕭家才能救你的家人！”

　　蘇清月在床上坐著發(fā)呆，仿佛沒還魂一樣，又震驚又疑惑，是他給自己托夢了么？為什么是這樣的噩夢？

　　小憐兒學(xué)著小時候見到的，長輩給孩子叫魂的法子給蘇清月叫魂：“蘇家清月，快回來吧，回來吧～”先雙手在空中抓一下，然后再捏一捏蘇清月的耳朵，如此重復(fù)了十幾次，蘇清月才慢慢的回神。

　　“憐兒，我沒事了！看天快亮了，咱們坐著說說話，再起吧?！敝髌蛡z倚靠床頭，依偎在一起說話。

　　“憐兒，你小時候的事兒，還記得么？”蘇清月問。

　　“嗯，有些還記得，有些就忘了！”

　　“那記得的是高興的事兒多呢？還是傷心的事兒多呢？”蘇清月又問。

　　“嗯～，我從前都是記得不好的事情，小時候，在大伯家受了委屈就總是哭，村里有個百歲老人，看到我哭，就告訴我人不能總想著不好的事情，那樣人會很累，也就會變的更不好，要想著好的事兒，想著高興的事，這樣人的運(yùn)勢就會變好了，后來我就總想著高興的事兒了！”小憐兒回道。

　　“嗯，這個老人很智慧！那你說如果小時候答應(yīng)過別人的事情，是不是要做到？而且這個人還是救命恩人”蘇清月也問出了自己的糾結(jié)。

　　“那是自然啊，姑娘說過，人不能言而無信，承諾了就要做到，更何況是救命恩人，不僅要做到答應(yīng)的事，之后還要好好報(bào)答人家呢！”小憐兒回的理所當(dāng)然。

　　“對??！小憐兒說的對！”這樣的道理蘇清月又何嘗不明白，如果只有她自己，用命報(bào)答也是無怨無悔的，可是她怎么敢賭上家人的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