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jìn)京

　　翌日，主仆倆送柳廚娘下山，再三交代她去鏢局看看有沒有回信。之后也沒回院里，就一直等在柳廚娘屋里，順便陪她兩個(gè)孩子玩兒。

　　午初時(shí)，蘇清月實(shí)在等不下去了，想帶著小憐兒去庵門等，但此時(shí)正是香客們上香的時(shí)辰，廚房守門的小師傅，不給她們放行，她們只好退回廚房。

　　終于在近午正時(shí)，柳廚娘回來了。

　　“柳娘子，回來了！”蘇清月一邊幫柳廚娘卸下背簍一邊問：“可有去鏢局，可有收到我的回信？”

　　“收到了，收到了！”柳廚娘笑著說，放下背簍后，從懷里拿出了一封信。

　　蘇清月接過信，就趕緊打開看了起來，小憐兒到了碗水，遞給柳廚娘。

　　“啪嗒！”從信封里掉出來一個(gè)小小的布袋子，里邊裝著一塊硬硬的東西，小憐兒撿起來，打開一看，是枚印章。蘇清月顧不上細(xì)看，就趕緊看信了。

　　“清月吾兒：家遭突變，你父被牽連謀逆之案，蘇氏一族無人替你父申冤，為自保，竟還將我四房一家逐出宗族！我四房一脈恐在劫難逃！

　　去歲，你外祖母與娘已為你定下親事，乃是你舅家大表兄，只待你表兄為亡妻守喪一年后，便來提親。事急從權(quán)，現(xiàn)已顧不了許多，你收信后即刻投奔你舅家，與你大表兄成親，望能躲過一劫。

　　隨此信之中，有你大表兄私印一枚，乃定親信物，若你舅母反悔，此信物可為憑證。

　　你莫嫌做續(xù)弦，你大表兄性情溫和，為人敦厚又重情，定然會對你很好，婆家又是外祖家，你外祖母一向疼你，必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待你成親后，性子莫要太過倔強(qiáng)，要好好孝敬長輩，相夫教子，要善待原配之子，莫讓人挑了錯(cuò)處。

　　娘只能為你籌謀至此，不能親眼看你出閣，但你能得活命，娘便了了心事。等此間事了，若你兄嫂僥幸留得性命，日后你要多照佛他們。

　　母，親手書”

　　蘇清月看完信，淚流滿面，由震驚到憤怒再到感傷，五味雜陳。

　　柳廚娘看著蘇清月哭，楞楞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蘇小姐，可是家里出了啥子事了？”

　　“多謝柳娘子幫忙帶信?！碧K清月擦了擦眼淚，立刻調(diào)整了情緒，眼神里透著堅(jiān)毅。

　　“憐兒，咱們下山?！碧K清月跨上包袱轉(zhuǎn)身離開。

　　柳廚娘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主仆倆走出去。

　　主仆倆又來向主持師太請辭，求師太放她們下山。主持看著主仆倆，想著今早蘇家的回信：“蘇清月已與我蘇府再無關(guān)系，生死去留都與蘇府無關(guān)。”

　　猶豫片刻道：“蘇施主，此時(shí)京中怕是不太平，莫不如過些時(shí)日再回。”

　　蘇清月回道：“多謝師太提醒，我卻是一定要回去的，我主仆二人得師太照拂許多，不勝感激，若有他日，必會來看望您?！闭f完拉著憐兒鄭重的向主持師太行了一禮。

　　主持師太眼神中透著憐憫，說道：“你執(zhí)意如此，我便也不強(qiáng)留，回去路上小心慢行，謹(jǐn)慎則安。”

　　“嗯，多謝師太！”蘇清月點(diǎn)頭，然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且慢！”慧寧師太從內(nèi)堂出來，叫住正要離去的二人：“待貧尼為蘇施主算上一卦?！?p>　　蘇清月有些驚訝，每日求慧寧師太算卦批命的不下百人，可每日只有一個(gè)名額。旁的人，能得一句指點(diǎn)，便是難得了。沒想到，慧寧師太竟主動要為她算上一卦。

　　“蘇施主，不必緊張，請坐！”慧寧師太邀蘇清月坐在對面蒲團(tuán)上，兩人中間是一張矮桌，桌上有筆墨紙硯。

　　“來，在心里默念三遍南無阿彌陀佛，屏氣凝神，把你心中所愿，匯成一字，寫下來?！?p>　　蘇清月一一照做，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一個(gè)字，然后遞給慧寧師太。

　　慧寧師太接過來，看到紙上赫然寫著“破”字，神情有些高深莫測，看不出情緒，只見她看了看字，又看了看蘇清月，然后閉上目，掐著指，還一邊念叨著什么。

　　幾息后睜開眼，道：“若要破此局，必要入另一局，彼局十分兇險(xiǎn)，若要破之，須付出以代價(jià)！”

　　蘇清月聽懂了其中含義。還沒等再問的深一些，又聽到慧寧師太說：“若事情不可挽回，莫要逞強(qiáng)，再回庵里來，此間可庇佑你們平安?！?p>　　蘇清月又震驚又感激，向慧寧師太恭恭敬敬的行了個(gè)禮，帶著小憐兒下山了。

　　主仆倆從山上下來，已是午后，卻沒有直接去車馬行，而是先去了一家成衣店，買了兩身男裝，待二人換了男裝后，才又去了車馬行雇車。

　　蘇清月內(nèi)心急切，叫車夫?qū)④囑s的飛快。馬車朝著京城方向疾馳，馬車?yán)锏闹髌蛡z被顛的七葷八素。兩個(gè)人依偎在車廂右側(cè)，都是一手扶著對方，一手抓著車廂上能抓住的地方。此刻的蘇清月，感覺胃里翻江倒海，仿佛下一刻便要吐出來一般，哪里還能沉著冷靜的思考！

　　顛簸了一個(gè)時(shí)辰，就到了京城城門口，比往?？炝艘槐?。待主仆倆下了車，車行伙計(jì)架著車回去了。

　　二人站在城門口路邊，緩一緩暈車的不適之感。

　　蘇清月由下至上的望著城門，城門洞開，十分寬敞，門兩邊各有一排守城兵；門上方是嵌進(jìn)去的石頭匾，上書“南華門”；再往上是二層城門樓，樓上也有一排的守城兵。

　　小憐也望著城門，有些怯怯的道：“姑娘，咱們真的要進(jìn)城么？不去找舅老爺么？”

　　蘇清月抓著憐兒的手，用力的握著：“憐兒，我必須進(jìn)城，做身為兒女該做的事，你可是怕了？待我們進(jìn)城后，找娘要了你的身契，便放你離去?！?p>　　“不不不，憐兒不怕，姑娘不能不要憐兒??！”嚇的小憐就要跪下，蘇清月使勁拉著她，可不能在這拉扯，引人注意，城門口的官兵有的已經(jīng)看過來了。

　　“好了，我不會不要你的，但你要聽話，快快小聲些！”蘇清月趕緊提醒道，又加了句：“還有，現(xiàn)在要叫公子，一會兒進(jìn)城莫要露怯?！?p>　　小憐狠狠點(diǎn)點(diǎn)頭：“是姑…不是…公子！”

　　蘇清月知道這丫頭對自己的情誼，她也同樣舍不得她，可真到了最壞的結(jié)局時(shí)，不能連累她一條性命，一定是要給她安排好去處，這些之后再說。

　　主仆倆這么一鬧，蘇清月反而生出了些無畏之氣，不似之前心里有些怯怯的，或許是因?yàn)橐o小憐做表率，或許是剛才又一次給自己下決心。

　　兩人跟著人流進(jìn)城，進(jìn)城沒有太大阻力，就是官兵問了幾句，從哪來，到城里做什么，蘇清月半真半假的應(yīng)付了幾句，也就放行了。

　　進(jìn)去后，卻看到出城的人排起了長隊(duì)，官兵還一個(gè)個(gè)的仔細(xì)排查詢問。

　　蘇清月心里起疑，將這份懷疑，暫放心里，趕緊朝蘇府走去。主仆倆都是一年前來過，都記不得路，一路打聽，一路找，走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才到蘇府附近街道。

　　主仆倆躲在角落，望向蘇府門口，門口圍了一圈的兵，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兵，城門口的兵只穿了上半身盔甲，僅頭目穿了全身盔甲，而這里的兵，個(gè)個(gè)全身盔甲，裝備武器皆是精良。

　　看著這重兵把守，蘇清月心底一沉。心想，蘇府已經(jīng)將自己一房逐出宗族，卻還是被圍，看來事態(tài)嚴(yán)重啊。

　　蘇清月帶著小憐，小心翼翼的繞到蘇府后門的一條窄胡同，就是馬房胡同，劉媽媽家所在的胡同。

　　剛拐進(jìn)街道，一眼就看到了劉媽媽家，因?yàn)槭诛@眼——劉媽媽家門口同樣有官兵把守，跟蘇府門前的兵，一樣的裝扮。

　　主仆倆趕緊退回了拐彎處，對視了一下，都傻眼了。連劉媽媽家都有兵把守，這該如何打聽消息。

　　蘇清月緊皺眉頭，思考對策；母親信上說父親被牽連謀逆案，許是信寫的著急，具體因何事，卻沒能說清楚?，F(xiàn)下，想要救人，也得知道是何原因。

　　蘇清月知道謀逆是天大的事，父親絕不會有這種心，更不會有這個(gè)膽，只能是被別人牽連，或被人利用，若是被牽連，還能有挽回，若真被利用，就不好說了。想起城門口出城嚴(yán)查，又想了想這不一般的把守官兵，這樣的大陣仗，應(yīng)該有消息漏出。隨即對小憐說道：“憐兒，你去附近找食攤吃些東西，我在這守著。然...”

　　小憐搖頭道：“姑娘，我不餓，我陪你守著?！?p>　　蘇清月拿出一串銅板給她，一邊解釋道：“憐兒，我意不在吃飯上，而是讓你去打聽消息，你去人多的食攤上聽聽人們議論什么，京城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哪些與咱們家有關(guān)?！?p>　　“哦哦，明白了，我這就去！”小憐接過銅板，轉(zhuǎn)身去了。蘇清月繼續(xù)盯著劉媽媽家門口，已經(jīng)是晚食的時(shí)辰，是有人送飯，還是里面的人出來采買呢？

　　“吱嗝—”門從里邊開了，是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