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幫廚

　　待到申時三刻，主仆倆去了廚房幫忙。庵里開放上香的時辰內(nèi)，小院里的人不能出去的，午間飯食由小尼姑送進去，只有過了進香時辰，庵門關(guān)閉才能出去，晚間飯食就可以去飯?zhí)糜昧恕?p>　　蘇清月剛來時，覺得廚娘做的飯食味道很好，經(jīng)常請教，廚娘人挺熱心，性子也開朗，一來二去彼此便熟悉起來。

　　廚娘姓柳，大家都喊她柳廚娘，原是附近村子的農(nóng)婦，因著生了兩個女兒，沒生兒子，被婆家不喜，她不愿兩個孩子跟著受氣，跟夫家提出和離，婆家卻以她多年無子，將她休棄，她請族長做主，拿自己的嫁妝換回了兩個女兒。帶著女兒回娘家，娘家住不下，她娘告訴她白云庵招廚娘，讓她去試試。

　　她帶著兩個孩子來了白云庵，主持見她們可憐，又欣賞柳廚娘的勇氣，就留下了她們。沒想到柳廚娘卻是做菜的一把好手，白云庵的素齋慢慢有了名，也為庵里增加了香客，這也是庵里收留她們母女的福報。

　　近日庵里常來貴人，做與貴人的吃食要格外仔細，所以廚房有些忙不過來，蘇清月就帶著小憐過去幫忙，正好午時也能出院門了。柳廚娘自是十分感激，這才讓小憐送了點心。

　　主仆倆趕到廚房，柳廚娘已經(jīng)在忙活了。小憐先跟柳娘子打個招呼：“柳廚娘，我們來了！”

　　蘇清月笑著也打了招呼：“柳娘子，有什么指派給我們干的？”

　　柳廚娘剛才好不容易把她家兩歲的小女兒哄睡著，讓八歲的大女兒看著。趕緊來廚房準(zhǔn)備食材，怕誤了出菜的時辰，正擔(dān)心之際，就看見主仆倆相攜而來：

　　“主子是文文氣氣的大姑娘，皮膚白的像豆腐一樣，臉是額蛋形，眉毛起伏像山峰，眼睛不大不小，雙眼皮眼尾上揚像鳳尾，鼻子高挺像小山，嘴巴不大但飽滿，合在一起十分的耐看。身材苗條，腰細胳膊長腿長，想起了村里秀才念過的一句詩——窈窕淑女。

　　丫鬟是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膚色比小姐的稍黑一點，臉是圓盤形，眉毛彎彎像柳葉，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小巧粉嫩，合在一起好看又喜氣。身材圓潤，腰細胳膊長但腿粗，看起來好生養(yǎng)?！边@是主仆倆在柳廚娘眼中的樣子。

　　“欸！你們來啦，我正擔(dān)心誤了出菜時辰呢，還好你們來幫忙，這段時日真是多虧了你們來幫忙！”柳娘子快人快語。

　　“柳娘子，快別客氣了，告訴我們該怎么幫你吧”蘇清月學(xué)著她的語氣說著。

　　“那蘇小姐幫我摘菜、洗菜吧，小憐兒幫我燒火?！?p>　　“好嘞！”主仆倆應(yīng)了一聲就各自忙活了。

　　蘇清月小時候在家里幫阿娘做過飯，清修這幾年想改善伙食了，也會自己動手做些吃的，所以幫柳廚娘打個下手，不成問題，洗菜、切菜都干的有模有樣。

　　小憐從小在家做活，燒火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她一個人看兩口鍋的火，一口鍋里蒸菜，一口鍋里炒菜，火該旺的時候旺，該小的時候小，與柳廚娘配合的天衣無縫。約莫大半個時辰，所有菜都備齊，剛好也到了用餐的時辰。

　　幾名美貌的丫鬟提著食盒進到了廚房，柳廚娘把給貴人做的菜交給她們，裝進食盒提走了。

　　“姑娘，聽說她們是二等丫鬟，看她們的穿戴比咱們府里的一等丫鬟都好！”小憐八卦一番。

　　“應(yīng)該是高門大戶?！碧K清月接了一句，又催：“別看了，趕緊幫柳娘子擺飯吧！”

　　主仆倆幫著擺飯，然后跟著眾尼姑們一起用餐，主持師太和慧寧師太陪著貴人用餐，沒有過來。待用完餐，主仆倆又幫著收拾鍋碗。還沒收拾完，貴人家的丫鬟又來了。

　　為首的穿著綢布料子衣服，頭戴銀飾，耳掛寶石，脖帶玉墜，底下人叫她翠心姐姐。她面帶微笑，客客氣氣的跟柳廚娘說話：“柳娘子辛苦了，我們老太君夸你齋飯做的好，要見見你，你快收拾一下隨我走一趟吧！”

　　“啊，這......貴人要見我？”柳娘子又驚訝，又忐忑。

　　翠心催促道：“娘子快快收拾吧，可不好讓老太君久等?！?p>　　柳廚娘趕緊去自己房里換了干凈衣服，又理了理頭發(fā)，跟著丫鬟們過去了。

　　“姑娘，貴人找柳廚娘做什么呢？”小憐很好奇。

　　“聽剛才那位姐姐的意思，估摸著是貴人要賞柳娘子。”蘇清月分析道。

　　“真的？！那姑娘覺得貴人會賞柳娘子什么？”

　　“噗～哈哈哈，看給你高興的，又不是賞你的，你幫著柳娘子把廚房收拾好，我一會兒幫你向她討個賞，多賞你兩碗飯吃，哈哈！”

　　“哼！姑娘又笑話我吃的多！”主仆倆說說笑笑的把廚房收拾好了。

　　柳廚娘的大女兒李蘭花，因為要照看睡著的妹妹，就沒跟大家一起用飯，柳廚娘給她留了飯。蘇清月讓小憐把飯給蘭花送過去，自己先回小院了。

　　待過了上香時辰，小院可以出去了，拿上抄好的經(jīng)文，去了觀音殿，把經(jīng)文交于守殿的悟禪小師傅，在觀音像前，再誠心的拜一拜，這是蘇清月每日都要做的事。

　　蘇清月雙手合十跪在佛前，例行為家人們求平安后，又回到了自己，依然是不知道要為自己求什么。

　　是求家里能把她接回去么？不，她不想回家里！那是求成親嫁人？按她的年紀(jì)早該成家了，可她并不想嫁人生子。在家鄉(xiāng)清修時，聽一同清修的婦人們說了很多后宅的腌臜事，想起來就心有戚戚。

　　只是，難道就這么清修一輩子？

　　當(dāng)朝的道德風(fēng)俗，雖不似前朝那般嚴(yán)苛，但也還是有眾多的約束教條。一名有父母、族人的未婚女子，根本沒辦法獨立門戶。

　　最初被送進庵時，蘇清月很是傷心難過，但又不想讓家里人知道，看她笑話，等她求饒。因此清修的前幾個月白日里若無其事的看經(jīng)書、聽庵里師傅講經(jīng)，夜里又是跟旁人住一間屋子，更是無法宣泄情緒。

　　直到幾個月后，家里看出來她是鐵了心清修，不再管她，加之同住的婦人被家里接回去，屋里只剩蘇清月主仆倆后，蘇清月一下瀉了心勁，先是風(fēng)寒病了一場，病好后就蔫蔫的，總是悶悶不樂，夜里時常從夢中哭醒。

　　小憐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擔(dān)心的不行，想各種方法開導(dǎo)，每天跟蘇清月說一些打聽來的稀奇古怪的事，給蘇清月解悶。也是那個時候，小憐養(yǎng)成了時刻注意自家姑娘情緒的習(xí)慣，姑娘什么時候高興或不高興，她立馬就感受得到。當(dāng)然這愛打聽的性子，也是那個時候養(yǎng)出來的。

　　蘇清月消沉頹唐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半年，直到隔壁又搬進了一位叫李婉婉的清修女子，此女子才華橫溢，性格又溫柔，很快就與蘇清月相熟，結(jié)為好友。自此，蘇清月一改往日頹廢，每日都是開心愉悅。直到一年后李婉婉離開嫁人，蘇清月也被帶到了京城，兩人失去了聯(lián)系。

　　嘶～，蘇清月忽然想起，五妹妹比自己小了四歲，馬上就及笄了，按風(fēng)俗及芨后就能成親了，之前沒聽說五妹妹定親，不知道現(xiàn)下可曾定了。

　　她十五歲在老家鬧那一場時，畢竟是連累了蘇家女兒的名聲。人家會不會介意女方家有個清修未嫁的老姑娘呢？如果介意了，家里人會怎么辦？會趕緊找戶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不，應(yīng)該不會，怕她會再鬧一場。那會怎么辦？難道讓她暴斃？不能，祖母最愛惜名聲，不會做引來非議的惡事，再說被御史知道了，那還不得參五叔一本。

　　蘇清月真是越想越亂，決定下山找人寄信，打聽一下家里的情況。

　　柳廚娘隔一天便會到山下采購食材，明天就是下山采購的日子，蘇清月打算跟著一起去。

　　晚食后，蘇清月主仆倆幫著收拾廚房，小憐好奇貴人見柳廚娘的事，問出了憋一肚子問題，柳廚娘一臉激動興奮的說：“哎呦，一開始可嚇壞我了，見著貴人我腿都軟了，話都說不出口，沒想到，貴人一點都不嚇人，而且還特別和藹，問了我家里情況，還幫著罵我那挨千刀的婆家，還夸我有膽識，有那個...魄力，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哈哈哈。最后呀，還賞了東西，除了我的，竟連我兩個丫頭的都有?！?p>　　“哇！賞了什么呀？”小憐最好奇這個。

　　“好幾件呢，有一個珠釵，還有兩對耳環(huán)，還有...”

　　“好了，憐兒別問了，柳娘子得賞的事，也不準(zhǔn)說出去！”又提醒道：“柳娘子以后也莫與人提及此事了，免得遭人惦記?！碧K清月打斷二人，柳廚娘孤兒寡母的，財怎能外露。

　　小憐吐了吐舌頭：“是，姑娘，小憐記下了。”

　　“還是蘇小姐心思細，嘿嘿”柳廚娘接話。

　　“姑娘，我覺著這家貴人，挺好的！”小憐贊了一句。

　　“哦？那你說說，你是從哪感覺出來的？”蘇清月笑著問。

　　“嗯...這首先嘛，貴人賞了柳廚娘就不說了，再者就是他家的丫鬟也都客客氣氣的，不像上次來的那個什么陳家的，丫鬟的眼睛都長頭頂上！”

　　“對對對，我去見貴人，貴人身邊的翠心姐姐，還給我倒茶喝呢！我光顧著緊張了，都沒品出來那茶啥味！”柳廚娘興奮的接話。

　　“哈哈哈！”主仆倆都笑了。

　　“還有一點，你們有沒有發(fā)覺？”蘇清月用神秘的口氣問。

　　“哪一點？”兩人同時問。

　　“你們有沒有發(fā)覺，庵里這兩天還是有香客進香？”

　　小丫鬟反應(yīng)了過來“對呀，以往有身份的貴人來庵里，就會提前封庵，封路，不讓其他香客進來，這次卻沒有呢！”

　　“不錯，確實沒有封，所以我看這位貴人真乃是又大氣，又良善??！”蘇清月總結(jié)道，心想這必定是積善并且有底蘊的世家。

　　“嗯嗯，對對對！”幾個人一直聊到把廚房收拾好。

　　蘇清月跟柳廚娘提了想跟著一起下山的事，柳廚娘一口就答應(yīng)了，想著兩個小姑娘肯定是在庵里悶壞了，帶出去看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