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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黛色

第六十六章 記得長羅裙

三千黛色 左手呷花 2161 2020-06-21 07:15:00

  沈曦宜一愣,訝然失笑道:“難道不是么?”

  “當然不是?!北R玠云淡風輕地說著,隨手拉開一層抽屜,露出一面的紫檀木匣,“你的。”

  沈曦宜感覺悲喜跳轉得有點快,“我……的?”

  盧玠點點頭。

  沈曦宜見世子眼神確是此意,懷著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將木匣取出來,心里怦怦直跳。

  這里面,是什么金鑲寶玉的鐲子?亦或是一顆閃閃發(fā)光的夜明珠?再不濟,也能是光彩照人的西洋玩意?

  ……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她得了這一大筆錢,前后為孫常者打點疏通便不成問題了……

  一想到孫常者那攤子爛事,她手下就無比地緊張。

  然而輕輕推開木匣,深深的木盒里并沒什么珠光寶氣的珍寶,只摸到……布料?

  月光下淡淡的顏色。

  她才剛夸過世子慷慨……

  沈曦宜強行抑制自己心中的落差,輕輕將成衣托起。衣作白粉一色,薄如蟬翼,層襯間隱隱有金片點綴,也并非如中原衣衫分為上衣下裳,而是渾然天成、周身打造的一襲長裙。

  “唐伯特他們帶來的?!北R玠淡淡解釋道。

  “世子……是要賞我一件衣裳?”

  “嗯?!彼苓^頭去,目光中落有天上柔璨的月光,“并非量體裁衣。這件衣衫,美則美矣,腰肢太細。我左右看了一下,府中也就只有你能勝任。”

  沈曦宜露出一絲微笑,“世子就不怕我也太胖了嗎?”

  他篤定道:“不會?!?p>  沈曦宜問道:“那……我可以試一下嗎?”

  他微笑道:“請便。你想拿回去珍藏,或是賣了換錢,應該都能得到不菲的一筆?!?p>  沈曦宜被他看破心事,有些慚愧,“世子真是說笑了。”

  有些男子,只有接近他才能知道他的心思。

  同樣,有些衣衫,只有真正穿在身上才知道美不美。

  裙長、曳地,呈白藕雅色,奇異的波斯之風盛行肩部完全外露,還有一條宛若輕紗的披帛掛在皓白的臂彎處。

  沈曦宜從內(nèi)殿出來時,柔和的月光混合暖色的燭火糅在一起,彈射在衣裙閃光的金片上,相互碰撞、輝映,宛若裙身之處生了朵朵熠熠生光的六芒花。

  這是古波斯公主的衣裙。

  沈曦宜手持折扇,站在青銅古鏡之前。

  這里靜謐無人,她第一次承受來自另外一個人完全專注的目光,卻有點不適應。

  盧玠站在她跟前,半晌半是感慨地嘆道:“果然,府中只有你一人能得此衣?!?p>  沈曦宜注意到衣裙的花色、顏色,與世子今日篝火晚宴上所著竟是一致。——它們是波斯國王子與王后的貴服,乃是一套。

  她怔怔盯著世子衣領上繁復的花紋,低聲道:“多謝世子。這么的稀世珍寶,我不會賣了?!?p>  盧玠把玩著折扇,神色不甚專注,“沈姑娘指花椒嗎?”

  沈曦宜淺笑道:“世子要是這么想,倒也并無不可。”

  此時燭火暗了些。月色下,盧玠膚色晶瑩,如玉般奇白,鼻子較常男子為高,眼睛亦隱隱有海水之藍意。

  沈曦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他,不禁問道:“世子有西域的血統(tǒng),是不是?比之中原男子,另有一般的好看?!?p>  盧玠緩了一下,沉吟道:“我倒寧愿想中原男子一般。就像孫常者那樣,就很好?!?p>  沈曦宜聽她提起孫常者,言語間倒也誠懇,不似假話。

  “問何?四大美男,千篇一律,只有世子比旁人有幾分驚心動魄的異同?!?p>  “四大美男?”他忽然笑了,“京城都這么說嗎?你信這個?”

  沈曦宜跟他一起坐下來,信然道:“信?!?p>  他略略緩了一下,垂眸嘆道:“與旁人驚心動魄的異同,往往便要承受他人更多的注視。若非身在其位親身意味,身外中人是感受不到的?!?p>  “世子何處此言?”

  “譬如……”他一頓,眼神移向沈曦宜,面色盡是無奈,“……《千里江山圖》。”

  沈曦宜心照不宣,“郡主娘娘她送給世子了?”

  “千里江山圖……”他眉眼間似是自嘲,“還想瞞著,其實滄溟一早就告知我了。‘千里江山’?世子就要喜歡千里江山嗎?人人不過之占得三尺之地罷了。千里江山與我何干?”

  沈曦宜從未如此毫無隔閡地跟他面對面,此刻的他,并不是世子,而是作為自己的盧玠。

  原來他的心里,竟只是如此淡薄罷了。

  如果世子不喜歡江山,將來可以棄了這朝廷的恩怨,歸隱山水,耕種運作,怡然自得。

  這樣的生活無疑是重生之后的她最渴慕的。

  她這句話都到了嘴邊上了,愣是沒說出來。只是覺得自己作為臣下,這么說話過于失禮,便只好藏在心里了。

  **

  天牢。

  六月里牢中濕熱不堪,老鼠橫行,各種肆虐的怪味從下水道涌上來,時時刻刻叫人沖口欲歐。

  沈占秋剛剛派沈柏偷偷來看沈松,給他所在的牢房打掃了一番不說,還帶來了不少美酒烤雞,以及一些秘密的、對沈家有利的小道消息。

  沈松雖然沒心沒肺,到底是個從小到大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待了這么些日子自然是憋屈,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弄死孫常者,他好早點出去。

  根據(jù)沈占秋送來的最新情況,他最有利的棋子、也就是她的二姐沈曦宜,由于世子近來實行宵禁,估計幫不上太大的忙了。

  不過孫沈一案馬上就要正式審判了,相信主判官再過幾日就會公之于眾。到時只要把害死青奴的罪名誣賴道孫常者身上,沈松自然一切無虞。

  夜深了,沈松打著呼嚕做著美夢。

  而孫常者那間牢房則是另外一種景象。他黯淡、消沉,蓬頭垢面,容色憔悴,送進去的飯菜吃不多少,整日像離了魂一般兒怔怔地坐著。

  孫常者把自己那間牢房里的爛稻草堆在一起,把筷子插在上面,美其名曰是他故去的妻子青奴的衣冠冢。幾日來他想清楚了,他要把青奴的遷進孫家祖墳,如孫氏家譜,在排位上寫上“孫修之妻”的字樣。

  看著對面呼呼大睡的沈松,孫常者恨得眼睛都快冒出血來了。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提一把滾燙的刺刀,一把結束這豬一樣可惡的家伙的性命。

  “孫修,有人探視?!豹z卒煩躁地喝了一聲,隨即牢門嘎吱嘎吱幾下被打開了。

  孫常者此時已萬念俱灰,抬眼一看,竟是二弟孫定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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