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夢
深冬的清晨,鉛灰色的天空下,尤摩揚的郊外罕見地下了一場大雪。
城市的邊緣,由金屬板材組合而成的小型建筑群中,一處孤兒院幾人高的巨大鐵門下,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皺巴巴的男嬰被人裹著襁褓布,放在一個不算太舊的寵物用透明恒溫箱里。
不哭不鬧,睡得很香甜。
十多分鐘后,身形豐滿的中年婦人拉開了大門探出身來。她看到箱子,透過綠色的透明箱蓋看了里面的男嬰一眼,僅僅是無奈地嘆了口一氣,便將箱子抱了起來。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的第三個了。”
煞有介事地向著不遠處兩公里外高樓林立的城市中心方向看了看,婦人搖了搖頭。
鏡頭轉(zhuǎn)換…
孤兒院,一個大概五平米左右的房間。
正方形的,有著四面干凈的白色墻壁的屋內(nèi),家具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床和一個衣柜。不過墻上非??肯碌奈恢谜R地粘著幾副地圖。有附近這一帶的,還有整個尤摩揚星的。
“看的出來你非常有本事,親愛的?!?p> 身形豐滿的中年婦人看上去有些微微的變化,鬢角多了幾根白發(fā)。但是精神很好,滿臉慈愛,欣慰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孩子。
消除了最初的習以為常和無關(guān)緊要的第一印象之后,婦人確信,這可能是她這一生中遇到過的最乖,最聰明,最討人喜歡的孩子。
從嬰兒時候就開始討人喜歡。
不哭鬧,不吵嚷,不惹事,學得快,從不任性。
從三四歲懂事開始,還懂得關(guān)心孤兒院里負責照顧他日常生活的長輩,每個節(jié)日都會奉上問候和手制的禮物,小折紙小卡片什么的。
而現(xiàn)在,大概也就四五歲大的男孩坐在床上,欣喜地笑著,一雙海藍色的眼睛中隱約地有幽藍色的微光閃爍。
他的面前,一本打開的,厚厚的歷史書縈繞著相似的幽藍色光芒,憑空漂浮著。
“謝謝您,夫人?!?p> 大部頭的書緩緩落下,輕輕地落在床單上。幽藍色的光芒也隨之消失無蹤。
“謝我干什么,小大人?!?p> 婦人輕柔地揉了兩下男孩的頭發(fā)。
“勤奮好學,又有天賦,你會成為一個杰出的幽靈特工的…”
幽能是一種不普遍但又不少見的超能力,而又是成為幽靈特工的必要。
泰倫聯(lián)邦幽靈特工的存在在民間其實不是秘密,尤其是克普魯星區(qū)主要行星上的那些孤兒院。
那些提供了不少優(yōu)秀幽靈特工苗子的孤兒院。
一大筆對于這些慈善機構(gòu)來說無法抗拒的小錢,就能淘到這些萬里挑一,天賦異稟的孩子。
而孤兒院也從來并不把這當成什么秘密,對孩子們緘口不提。
相反,能被選中成幽靈特工的,在孩子們心中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畢竟幻想總是好的,美妙的幻想會帶給人們希望,孩子也不例外。
這種心態(tài)其實并沒有什么好沖突的。
孤兒院中的每個員工大概都是這種心態(tài):在這個星球上,出于各種理由而被遺棄的孩子就像是田里的麥子,一茬一茬地長,而他們則更像是農(nóng)民多于養(yǎng)父養(yǎng)母。
孩子們還在孤兒院里生活一天,他們就會把孩子們視如己出,力所能及地照顧;而當孩子們離開孤兒院以后,就和他們再無瓜葛。
不論是長大后自赴前程,還是被當做商品賣出個好價錢。
況且其實,這種賣出高價的“好事”不是每個孩子都有機會的,一般一百個里也就出一個。
也許還不到。
而像男孩這樣,能夠憑空引發(fā)物理現(xiàn)象影響物體的念動力(telekinesis),更是需要極為強大的幽能力量,才有可能引發(fā)的。
真正的萬中無一。
如果是平時的話,婦人肯定不會像她現(xiàn)在這樣由欣慰轉(zhuǎn)而滿臉憂慮。
“怎么了,夫人?”
男孩有點不解地看著憂心忡忡的她。
“哎,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哪都太亂。政治,親愛的,你還不懂…”
她想起了最近看到的那些一個比一個糟糕的新聞,尤其是那些播了一遍就被封鎖了的消息。
這就不得不讓人擔心很多“大問題”,比如尤摩揚自己的立場是否還和聯(lián)邦保持一致,聯(lián)邦又真的有能力把手伸得像以前一樣長嗎…
“幽靈學院可不是個好去處了…”
婦人的語氣透露出疲憊。
“是要打仗了么,夫人?”
男孩突然的提問讓婦人心里一緊,不過她并沒有多詫異。
她已經(jīng)習慣了男孩一貫的早慧。
“只是一些小叛亂,親愛的,不必擔心…但終歸是看不到個頭?!?p> 男孩眨了眨眼睛,撅了噘嘴,微微點頭。
“這會兒離開尤摩揚去哪都不好,不安全…不過就算現(xiàn)在不去幽靈學院,等個幾年再去也一樣。”
前提是如果戰(zhàn)亂能盡早結(jié)束的話。
“那,夫人,我能去上學嗎,就在附近的學校?我想讀更多的書?!?p> 尤摩揚以獨樹一幟的科學技術(shù)水平為驕傲,其基礎(chǔ)就是優(yōu)秀的學校,各個年齡段的學校都是有著非常高的教育水平。
而且只要成績好,優(yōu)待也絕對少不了。
換句話說,什么出身的孩子都有同樣的機會接受跟自己能力對等的教育。
只要你有天分,出身和財富水平構(gòu)不成負擔。
婦人這次被男孩的反應(yīng)弄得有些發(fā)愣,她確實沒想到他能這么快接受自己說的話。
畢竟突然發(fā)現(xiàn)當不了英雄的男孩子應(yīng)該都會很失落。
這應(yīng)該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學習?當然可以了,親愛的?!?p> 她溫柔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權(quán)當他是在強打精神。
“附近就有最好的學校,你不會浪費你的天賦的。”
鏡頭轉(zhuǎn)換…
尤摩揚,某個城郊的野外。
一個金發(fā)的少年在艷陽下半跪在地上,用考古學專業(yè)的挖掘小鏟小心地掘著一塊過于圓潤的石筍周圍的土,偶爾用泥手攏一把擋住視線的發(fā)束,弄得滿臉都是臟乎乎的泥印。
不過這絲毫不會掩飾他的家境優(yōu)越:大約七歲出頭的他穿著一身體面的衣服,雖然卷起袖子的米色襯衫已經(jīng)滿是汗水地粘在了身上,棕色的背帶褲上也滿是泥土。
但是這一身衣服可都不便宜,好質(zhì)量,好價格。
男孩對自己糟糕的形象渾然不在意,只是細心地清理著石筍?;疑碾p瞳冷峻如刀,堅毅似鋼。
“你在干嘛?”
男孩順著聲音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年紀小一點的,藍色眼睛的矮個子棕發(fā)男孩,一身混搭老舊的背帶褲和短袖襯衫,腳邊挺著一塊同樣由各種凌亂的不配套零件東拼西湊成的懸浮滑板。
“挖掘?!?p> 他想了想,只是淡淡地說,給了一個非常專業(yè)的詞匯。
對方四五歲,這個歲數(shù)應(yīng)該聽不懂這個詞,多半無聊也就散了。
他不想被打擾。
“挖掘?你是個考古迷?還是人類學愛好者?”
金發(fā)男孩手上的動作猛地一停,這才感到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你懂得這個詞的意思?你父母是學者還是老師?”
雖然尤摩揚的學者很多,不過生活在鄉(xiāng)下的還是甚少,像他面前的這個四五歲年紀的男孩,完全不應(yīng)該聽過這個單詞或是知道它的意思。
而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一些原因,少年自己也不會被迫和母親生活在這,雖然是住在外祖父華麗且安全的莊園中。
“不知道,我是孤兒。”
“抱歉…”
心懷歉疚的少年覺得相比之下自己是幸運的,他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但他知道他還活著,而且很偉大。
“沒事,我從書上看來的,學術(shù)書?!?p> 棕發(fā)男孩卻是絲毫不以為意,蹲在他了身邊打量著石筍皺了皺眉。
“不過你確定這是文物嗎?我怎么覺得那么普通啊,像是什么工業(yè)的副產(chǎn)品或者單純沒事干的人弄著玩的小玩意。”
“看著像,我也不知道…”
……
這回成了兩個少年在陽光下拿著小鏟子和刷子對著石筍施工。
只不過比起之前熱鬧了不少,倆人都打開了話匣子,你來我往話就沒停。
“溫斯頓?你要去溫斯頓?那我們就是校友了!”
“最好的學校我都考上了,溫斯頓最頂尖,有免費的寄宿福利,離孤兒院也不遠,就決定去溫斯頓了?!?p> 半個小時后,兩個男孩癱坐在地上,呼哧大喘,滿身是汗。
那個石筍他們挖出來了,不過底部是平的,刻著“贈戴安娜”,顯然并不是什么“文物”。
但是金發(fā)男孩還是滿臉的興奮,一點都沒有白折騰一場的失落。
“太棒了!溫斯頓是最棒的!到了那有空找我玩,萬一有高年級的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還有…”
很明顯這孩子因為有了個朋友高興極了,又是滔滔不絕了幾分鐘。
“沒問題,真高興能認識你,”耐心地聽了半天的棕發(fā)男孩等他說完才痛快地點了點頭,把右手在褲子上使勁蹭了蹭才遞出去,“我叫凱爾,跟孤兒院的養(yǎng)母一個姓,奧羅夫?!?p> 金發(fā)的男孩才回過味來,也是窘迫地快速擦了擦右手,兩眼放光。
“我叫…”
鏡頭轉(zhuǎn)換…
“咣當!”
一聲輕響,拄著胳膊趴在桌子上沉沉睡著的青年一腦門磕在了桌面上。
畫面一黑,接著是一片光亮。
呈現(xiàn)出一個教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