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雪上加霜

　　<艦上時間21:42，海伯利昂號的酒吧…>

　　“你看起來好像有些失落，幼弟。”

　　背后傳來托許的聲音，然而手里拿著個酒瓶子，悵然地占據(jù)了托許日常在酒吧中的位置，以類似托許常用的姿勢雙臂搭在護欄上的凱爾卻并沒有回頭。

　　酒吧中依然熱鬧非凡，乍一看上去絲毫沒有任何改變：舊時代搖滾樂回蕩在整個酒吧中，人們歡笑飲酒，酒保手忙腳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p>　　手里抓著酒瓶，凱爾緩慢地?fù)u了搖頭，拔出了酒瓶口的水晶塞子。

　　這只酒瓶的商標(biāo)有些顯得泛黃，里面美麗的淡藍色熒光液體卻并沒有受到任何的污染——這是喬伊·雷珍藏的一瓶僅剩的泰拉朵，商標(biāo)上的出廠日期寫著2501年。

　　然而并沒有什么所謂：這個瓶子里幾乎所有酒都是凱爾分次點的，而且馬上，游騎兵們乘著海伯利昂號就要前往亡人港，用水晶礦和其他資源去做些交易。從拜舍爾回到船上之后，垂頭喪氣的凱爾就把終端中的十萬信用點轉(zhuǎn)給了喬伊·雷，然后就拿著酒瓶子上了二樓發(fā)呆。

　　這筆錢足夠喬伊·雷補充三四次酒柜的了。

　　“一次偉大的勝利，不是嗎？”

　　站在凱爾的身后，托許渾厚低沉的嗓音即使是在吵鬧的酒吧中都顯得很清晰。

　　“也許是吧，”凱爾對著酒瓶喝了一大口酒，嘆著氣瞥了一眼身邊紅色的全息虛擬舞女，“但我總覺得有點古怪，好像一點都不高興?！?p>　　他當(dāng)然不高興。

　　在作戰(zhàn)時的興奮過后，作戰(zhàn)后整理戰(zhàn)場時清點的死傷人數(shù)才讓人覺得分外抑郁。

　　平心而論，凱爾并不是那種非常無私的人。但是看著日常中的熟面孔死在戰(zhàn)爭中，那種感覺并不好受。

　　尤其是雷諾的游騎兵，這些出身苦難家庭，多半人生坎坷卻依然保持著樂觀心態(tài)的人們。

　　凱爾是見識過核心星球居民的紙醉金迷的：他和伊芙曾經(jīng)趁著各種空閑和機會，從烏薩上溜去泰倫帝國的核心星球克哈巍峨繁榮的鋼鐵都市中約會。

　　和在克普魯星區(qū)的邊緣相比，那幾乎就是另一個世界；而更重要的是，和拓荒者們相比，克哈和它周邊的核心行星的居民幾乎就是另一個人種。

　　克哈人堅韌，勇敢，獨立這不假，然而在他們的領(lǐng)袖，大帝阿克圖洛斯·蒙斯克推翻了腐敗的泰倫聯(lián)邦之后，克哈也漸漸有了舊日塔桑尼斯的氛圍。

　　沉迷享樂，虛偽的自豪感，夸大的樂觀情緒和狂妄。

　　四年以來，凱爾還是無法融入那種氛圍。

　　與之相反的是，游騎兵們無時不刻地對同伴釋放的真誠和熱情，還有一種對于未來真正的向往和希望，更讓凱爾感到一種親近感。

　　然而在拜舍爾上，將近一百名游騎兵在與塔達利姆的戰(zhàn)爭中失去了生命。

　　凱爾為他們感到惋惜。

　　當(dāng)然托許是無罪的，凱爾絲毫不會因此而對委托他們前往拜舍爾收集地嗪的托許產(chǎn)生一點反感，其他的游騎兵也是一樣：在這場行動中他們是雇傭兵，拿錢賣命，這就是他們的天職。

　　“我猜我大概只是因為死去的戰(zhàn)士們而惋惜吧?！?p>　　因為淡酒的酒精有些迷醉，凱爾又喝了一大口酒，感覺整個腦子都有點微弱地暈暈的，但他其實很享受現(xiàn)在的這種感覺。

　　“嗯，過去的傷痛會讓我們成長，不要憎恨這種感覺?！?p>　　“我不恨?！?p>　　“但是你還是有所介懷——不是同伴的犧牲…那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情緒。”

　　凱爾渾身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舉起酒瓶，喝光了里面僅剩的一些淡藍色酒液。

　　“你在怨恨的是自己的弱小…即便是已經(jīng)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你還是有無法做到的事…保護自己的同伴?！?p>　　瞇起眼睛，凱爾扭過頭來瞥著托許，也許是酒精的原因，托許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有些哀傷。

　　“在最初失去諾娃，之后失去凱斯（Kath）的時候，你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嗎…”

　　也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凱爾的話毫不留情地，有些失禮地撕開了托許心中的傷疤。

　　托許曾經(jīng)在幽靈學(xué)院的時期和諾娃相戀，然而事后他們失去了過去的那段記憶；后來在接受了幽魂計劃的手術(shù)改造之后，他又曾與長久以來的戰(zhàn)友，幽靈凱斯·圖姆（Kath Toom）有了一段真摯的愛情，很不幸的是凱斯之后也為了保護托許而犧牲了。

　　“不止是他們…還有很多的兄弟姐妹——那是一段無法釋懷的仇恨?！?p>　　托許少有地露出了哀傷的神色，右手拔出了腰間的蝴蝶刀，甩開刀刃，愁眉不展地凝視著刀刃的尖端。

　　“我們用鮮血和犧牲換來了自由…然而那份仇恨卻又讓我們無法得到安寧。我們的命運一直在被他人肆意玩弄，我所能看到的未來中…只有復(fù)仇?！?p>　　“復(fù)仇，”凱爾回過頭看向酒吧中，露出了一個有些嘲弄的邪笑，“就像是那東西是什么好事一樣。”

　　搖搖頭，凱爾攥著空酒瓶從托許的身邊走過，下了樓梯來到了酒吧中。

　　在向今天當(dāng)班的酒保庫柏要了一瓶威士忌之后，孤身一人離開了酒吧。

　　……

　　<艦上時間3:19，海伯利昂號凱爾的單人房間…>

　　迷迷糊糊之間，凱爾感覺有一個人在輕輕地拍著自己的臉。

　　“伊芙…”

　　然而睜開了朦朧的睡眼，凱爾卻恍惚間看到了雷諾有些憂愁的臉。

　　“...雷諾先生？”

　　凱爾眨了眨眼，雷諾的臉?biāo)坪踝兊们逦似饋怼?p>　　“抱歉打擾你了，小子，”雷諾有些勉強地微笑著，將手從凱爾的臉頰上拿開，“緊急情況，你休息的還好嗎？”

　　“嗯姆…湊合?！?p>　　雷諾后退了一小步，讓凱爾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揉了揉眼睛，凱爾感覺精神其實很好。

　　“壞消息，小子，”雷諾嘆了一口氣，“我本不希望打擾你的清夢，然而現(xiàn)在真的不是個很好的休息時間…我們需要你的幫助?！?p>　　“我的榮幸，雷諾先生，”凱爾有些欣喜地伸了個懶腰，“隨時做好準(zhǔn)備…什么緊急情況？”

　　雷諾看著凱爾張了張嘴，猶豫地吐出了一個詞。

　　“…感染?！?p>　　“...?。俊?p>　　……

　　<十分鐘后，海伯利昂號的艦橋…>

　　“情況刻不容緩，勇士們！”

　　艦橋的投影儀前，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醫(yī)用眼睛的中年男人有些焦慮地環(huán)視著艦橋上的每一個人。

　　雷諾，凱爾，霍納，杰瑞和同樣有些焦慮的韓森博士。

　　“我們只是一只武裝力量有限的醫(yī)療研究隊伍，接到的任務(wù)是抑制梅茵霍芙上已有苗頭的異蟲感染并保護來自阿格里亞的難民。但是三小時之前，感染突然大面積地爆發(fā)了！以往臨床驗證已經(jīng)有效了的病毒抗體和控制手段突然失效，我們只能臨時將大部分成員和健康的居民們撤離到了阿格里亞難民營中的基地。”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凱爾摸了摸突然有些暈乎的額頭，“所以我們已經(jīng)在梅茵霍芙了，而你們…和基金會聯(lián)絡(luò)了嗎？”

　　“半小時之前，基金會已經(jīng)派出了救援船隊和武裝，”屏幕中的男人回答道，“然而我們的人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趕到…求求你們，保護我們和這顆星球上的人們！梅茵霍芙的淪陷已經(jīng)不可避免，幾乎所有其他的區(qū)域都已經(jīng)被完全感染?！?p>　　‘該發(fā)生的還是發(fā)生了…’

　　凱爾本就有些郁悶的心情再度籠罩了一層陰霾。

　　“別擔(dān)心，博士，”雷諾鼓勵著屏幕中的男人，“我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去集合死神們，”凱爾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雷諾，“我們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