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大姐蘇菡

　　杏雨很快端來早膳，兩人用完后，去竹林里找了根小手指粗的竹竿。

　　蘇阮很滿意，這么細，被打了也不疼，“走吧?！?p>　　兩人在菡萏院外探頭探腦，不見于夏走動。

　　以前蘇阮三姐妹住在一個院子里，今年初分了院，每個院里分了一個下人。

　　于夏住在蘇菡這里，胡嬤嬤住在蘇鶯的鶯歌院，于嬸和蘇阮杏雨住在扶桑院。

　　“杏雨，你去看看大姐在不在。”蘇阮小聲慫恿。

　　杏雨果斷拒絕，“不要，杏雨跟著小姐?！?p>　　“沒事的，你先去看看?！?p>　　“既然沒事，小姐為什么不先去？”

　　蘇阮：......！小丫頭變聰明了！

　　杏雨：被小姐連累多了，傻子也會變聰明！

　　兩人嘰嘰咕咕交流了一陣，蘇阮見杏雨不肯上當，只好躡手躡腳地往里走。

　　院子里靜悄悄的，兩人做賊似的走兩步躲一躲，磨蹭了半天，終于靠近了蘇菡的屋子。

　　蘇阮回頭看杏雨，杏雨搖頭，打死不先進去。

　　沒義氣的家伙！蘇阮撇撇嘴，深吸口氣，進入中堂穿過東次間，站在繡著牡丹的簾子前。

　　她將簾子挑開一條縫向里張望。

　　半開的窗子下放著一個細長的白玉瓶，里面插著新鮮的桂花。

　　梳妝臺上放著兩朵大紅珠花，梳子隨手放在一邊，看來剛用過沒多久，或者還在用只是主人恰好走開了。

　　蘇阮想到蘇菡在屋子里，心臟突然跳快兩分。

　　是害怕，亦是近鄉(xiāng)情怯。

　　手一抖，簾子放下，擋住了所有視線。

　　杏雨緊張問，“大小姐在嗎？”

　　不知怎的，她有種想逃跑的沖動。

　　要不是答應(yīng)了小姐......唉，她怎么又答應(yīng)小姐了呢，明知道跟著小姐來肯定沒好事。

　　“沒看清。”

　　“那小姐再看看?！毙佑晷÷暤溃骸耙谴笮〗悴辉冢蹅兙突厝?。”

　　回去了在大小姐沒消氣前，她堅決不來！不管小姐說什么她都不來！

　　簾子再次掀開一條縫，這次蘇阮將整個屋子看了一遍，不見蘇菡。

　　“大姐好像不在?！碧K阮道，心里不知是失望還是松口氣。

　　杏雨開心道：“那咱們回去吧?！?p>　　“要不......先等等？”蘇阮猶豫，她很想見蘇菡。

　　“別等了，下午再來?！?p>　　杏雨拖著蘇阮往外走，下一秒，她突然松開蘇阮，嗖的躥出老遠。

　　蘇阮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聽一道隔了兩世的少女聲音響起，“蘇阮，你在做什么？”

　　那聲音既嬌且冷，蘇阮如被電擊，呆滯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

　　是蘇菡，她的大姐蘇菡。

　　蘇阮轉(zhuǎn)過身，眼眶不知何時蓄滿眼淚，以至眼前高挑嬌艷的美人，在她看來朦朧得如在夢中。

　　她拼命地眨眼，想將蘇菡看得更清，于是眼淚簌簌往下掉，可憐巴巴的小樣，看得人心軟。

　　蘇菡冷哼一聲，俏臉緊繃，“蘇阮，別給我來這套?！?p>　　哭兩聲就想她原諒她？做夢！

　　“大姐?！碧K阮哽咽著喊了一聲。

　　前世她傷了知府大人，杏雨主動替她，被知府大人侮辱致死后，知府大人并沒有因此放下此事。

　　為了得到她，不斷為難蘇瑞安，蘇菡不忍自己的妹妹和父親受辱，瞞著蘇瑞安委身于布政使大人，做了他的外室。

　　蘇菡跟著布政使大人離開的那天，蘇瑞安將蘇阮打得半死，那是第一次，蘇阮被打得心甘情愿沒有半點怨言。

　　在那之后，蘇阮再沒有見過蘇菡。

　　最后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一年多后。蘇菡因為有了身孕，被布政使大人接進府中，在腹中孩子六七個月大的時候，有天不慎滑倒，孩子沒了，她因失血過多而亡......

　　“大姐?！碧K阮哭著又喊了一聲。

　　杏雨聽得不忍，從東次間的桌子底下探出小半個腦袋，“大...小姐，小姐是來負荊請罪的?！?p>　　“何公子的事情，小姐知道錯了，大小姐，您原諒小姐吧?！?p>　　小姐哭得好可憐，像積攢了一輩子的悲傷，看得她都想哭了。

　　何公子三個字，讓蘇阮從前世的回憶里回過神。

　　何公子名何恒，是蘇盛在鳳縣縣學(xué)里的同窗好友，才華橫溢，蘇盛對其贊不絕口，蘇瑞安亦很賞識他的才學(xué)。

　　何恒是九香府漁林縣人，老家離鳳縣遠，除了過年，平時休沐或過節(jié)，蘇盛便帶他來蘇府。

　　一來二去的，便和蘇阮三姐妹熟了，蘇鶯和蘇阮年紀小，只覺得這個何哥哥跟大哥蘇盛一樣，又溫柔又聰明。十四的蘇菡，卻對他動了兒女之情。

　　何恒對蘇菡也有些心動，不過兩人并沒有說破。主要是因為何恒家境貧寒，覺得自己配不上蘇菡，一直克制而守禮，對蘇菡大膽而熱烈的示好，視而不見。

　　初初蘇阮并不知道兩人的事情，有天柳明卿無意嘆息著跟她說，眼看蘇菡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要是蘇菡遠嫁，她就少了一個疼她的人了。

　　蘇阮當時傻了眼，蘇菡雖然只比她大兩歲，卻很寵她，只要她不過份不淘氣，什么事都會依著她。

　　因此她對蘇菡極為依賴，幾乎沒法想像，要是沒了蘇菡，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辦。

　　在蘇阮知道蘇菡喜歡的人是何恒后，何恒便成了跟她搶大姐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何恒家那么遠，要是蘇菡嫁過去，以后只怕一輩子，她都見到不到蘇菡幾面。

　　她絕對不能讓蘇菡和何恒在一起！

　　上月中，蘇盛又帶著何恒回來了，那次何恒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寫了封信給蘇菡。

　　他將信交給蘇阮，紅著臉假裝鎮(zhèn)定，讓蘇阮轉(zhuǎn)交給蘇菡。

　　蘇阮面上甜甜笑著應(yīng)下了，一轉(zhuǎn)過身，卻將信給撕了，當此事沒發(fā)生過。

　　兩天后何恒失魂落魄地走了，蘇阮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沒想到這月初三，蘇菡紅著眼來質(zhì)問她何恒的事情。

　　兩人吵了一架，蘇阮嫉妒蘇菡把何恒看得比她這個親妹妹還重，腦子發(fā)熱之下，說了好多何恒的壞話。

　　蘇菡氣得要打蘇阮，被趕來的柳明卿攔下了。

　　于是蘇菡發(fā)下狠話，要是以后蘇阮敢靠近她院子一步，她就打斷蘇阮的腿！

　　看著蘇菡決絕離去的背影，蘇阮只覺得天塌了一半，崩潰大哭。

　　她后來跟崔湛說，上吊是為了讓蘇菡原諒她，其實并不完全是撒謊，沒重生前的蘇阮，確實抱著一點這樣的念頭，因為她不知道用什么辦法與蘇菡和解。

　　要不然用杏雨的話說，那么怕死怕疼的蘇阮，是不會選擇假上吊的......

　　“負荊請罪？”

　　蘇阮連忙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小手指粗的竹竿舉高，眼角掛著淚水，露出討好的笑容。

　　“大姐，我知道錯了，你打我吧。只要你肯原諒我，怎么打我我都愿意。”

　　蘇菡接過竹竿，晃了兩下，冷笑道：“蘇阮，這話可是你說的。”

　　還真要打啊！蘇阮硬著頭皮，“是......是我說的，大姐打吧。”

　　她眼一閉，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

　　“不過這竹竿太細了，我怕你挨了打，也不長記性?！?p>　　什么意思？蘇阮悄悄睜開一條眼縫。

　　只見蘇菡將竹竿一扔，不知從哪變出一根嬰兒手腕粗的木棍，比那細竹竿粗了起碼三四倍。

　　蘇阮猛地睜大眼。

　　那棍子已朝她的屁股，呼嘯而去。

　　“嗷！好痛！”蘇阮捂著屁股火燒似地跳起來，落荒而逃。

　　蘇菡拎著棍子在后面追，“蘇阮，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