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而魏敏微微有些煩躁慌張的心在看到站在那幫人身后劇烈喘息的蔣蘭庭時平靜下來,不久前她還在責(zé)怪自己對這么個孩子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這一刻再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壓在頭頂?shù)囊黄瑸踉凭瓦@么消失不見了,唇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一抹笑來。
蔣蘭庭意外地看著她帶笑的容顏,他好不容易追到這里,以為她肯定被嚇壞了,誰知道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這個小丫頭真是讓人意外的很。
為首的人順著魏敏的視線轉(zhuǎn)頭,再看到臉上還未脫去稚氣的男孩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嘴里吐出讓人難堪的話:“喲,你這么個小丫頭就知道動春心了?這小子倒是長了張好皮相,可惜太嫩了,哥幾個動動手指頭就能將他掀翻在地,弱不禁風(fēng)的小白臉最沒用,我們也是做回好人,讓你看清楚這小子靠不住。”
蘭庭的唇抿成一條線,渾身上下散發(fā)出咄咄逼人的冷意,從唇縫中蹦出字來:“總得試試才好說話。”
魏敏覺得眼前這個漂亮的少年是全天下最為耀眼的人,像是老天特地派來解救她與危難中的,她雙目灼灼地盯著他,總覺得下一刻就有奇跡出現(xiàn),可惜,有些事情終歸是想想就好,在看到蘭庭雜亂無章的動作時,腦海里的片段就這么給戳破了,可是心里卻是照樣的暖,柔柔軟軟的,此刻只能裝得下這個少年,只覺得他是那般的可愛和完美。
蘭庭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魏敏護在自己身后,他打小習(xí)的是詩詞字畫,從不曾碰過拳腳功夫,如今被逼到這份上只得挺身而出,只希望三姨母能快些將人叫來才好。
那人笑得直不起腰來,指著蘭庭笑罵道:“就你這么個小崽子,還想著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得了一個抓也是抓,二個也是抓,瞧他身上的穿戴也不俗,到時候說不定能要兩份銀子,總歸是虧不了,去把人給我綁上。”
一個人聽話地向他們走來,就在他的手要碰上蘭庭的時候,魏敏手解開胳膊上略寬的鐲子,握著牡丹花那頭靈活一轉(zhuǎn)寒光閃過,在人還沒發(fā)覺過來的時候那人胳膊上已經(jīng)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水像是攻破堤壩一般不斷地往出涌,她怕殺人,可是這會兒她不動手,別人就要來拿他們的命,被逼到這一步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對上蘭庭望過來的眸子,她努力克制住身上的顫抖,沒有血色的唇緊抿,分明想要說什么卻是半天都張不開嘴。
為首的男子登時變了臉色,慌忙用手按著傷處,對著另一個人吼道:“趕緊他娘的將人給老子拿下,要是我弟弟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他們償命,你,快去給我叫大夫,這里不能再呆,早些走?!?p> 蘭庭看準被劃開了的一道口子,拉著魏敏的手就要沖出去,可惜這些人都是練過的,反應(yīng)極為靈敏地將他們的去路給重新?lián)踝?,罵罵咧咧:“敬酒不吃吃罰酒,乖乖走,我還會對你們客氣些,要是不聽話,不用他動手……本大爺照樣送你們歸西?!?p> 蘭庭更加肯定這些人是受人攛掇,只是誰會好端端地要派人殺魏敏這個半大的孩子?那些人忌憚魏敏手里那把鋒利的小刀,也不是不能硬來,只是當(dāng)初說好要將人全須全尾的帶回去。這會兒倒是管不得了許久,那些人從腰間抽出匕首,面目森森地向兩人逼近,他這才感覺到這丫頭的身子顫抖的越發(fā)厲害了,原來還是會怕的!
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那些人更是沉不住氣,被逼急了一人舉起刀照著魏敏的腦門就劈下去,反正那個人要的是這個礙事的丫頭死,死在誰手里不一樣?只要結(jié)果是那人想要的就成。蘭庭察覺到那人的意圖,一個利落地轉(zhuǎn)身將魏敏擁在懷里,用自己的背直面那把匕首。
魏敏只聽到一聲皮肉綻開的聲音傳入耳中,而擁著自己的人在這個時候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一聲強忍著疼痛的悶哼穿透她的皮膚,沿著快速流淌的血液直沖入心脈中。
分明自己臉色白如紙,疼的連眉頭都皺起來了,卻還笑著和魏敏說:“別怕,你別哭啊,我沒事的,又不疼,救我們的人很快就來了?!?p> 魏敏再最難的時候都沒有哭過,可是這會兒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么都收不住,喃喃道:“你……你不要命了嗎?你怎么這么傻?要是有個好歹,我怎么好……”
蘭庭的額頭上涌出豆大的汗珠,他伸出手抵在她的唇上,笑著搖頭:“沒事,看你這眼淚珠子……”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個壯實的男人將手伸到魏敏腋下扯著人往外拽,蘭庭忍著痛拉住魏敏的手不放,哪怕身上的傷處被人下了大力氣捶打,他都咬緊牙關(guān)半點不退縮,直到撐不住不得不與她分開。
魏敏只覺得自己被蘭庭抓著的那只胳膊已經(jīng)麻木失去了知覺,她的眼底只能裝下他眼睛里的濃濃擔(dān)憂和無奈,此刻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大錘一下一下的敲打,痛的撕心裂肺……
萬幸……
老天沒有放棄他們,就在兩個人被那些人拖著走的時候突然沖出一撥人,瞧著都是些正經(jīng)的練家子,三兩下就將那些人給收拾了,而這時的蘭庭早在看到有人來救的時候疼的失去了知覺,魏敏看著這樣的他比上次那樣還惹人心疼,緊張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萬一要是另一撥壞人,你就這樣不省人事了,我們兩個人可怎么辦?”
“魏小姐可有受傷?我家主子與令尊是摯友,聽聞小姐落入賊人之手,特命吾等前來相救?!?p> 前來救他們的是個穿著灰白長袍的中年男子,一身冷然肅穆,雖是下人身上卻也帶著幾分別樣的氣質(zhì),想來他身后的人定然身份不俗,以魏家當(dāng)前的地位結(jié)識朝中權(quán)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魏敏自然是相信的。
中年男子將昏厥過去的蘭庭扶起來,看到魏敏小手上滿是血跡,嘆了口氣說道:“他流血過重還是去就近的醫(yī)館為好,我讓人送小姐回府,免得家中老夫人擔(dān)心。”
魏敏緊張地盯著早已經(jīng)沒了血色的蘭庭,急切道:“無妨,還是先給他治傷最重要,我和你們一塊去醫(yī)館?!?p> 才剛準備走,卻見若初急急忙忙追了過來,好好查看了一番見她沒事這才放下心來,擔(dān)憂道:“真是謝天謝地,虧得你沒事,老夫人擔(dān)心的恨不得將天都給掀了,快些回去罷,也好讓老夫人安心?!?p> 魏敏有些不耐煩,生怕說話的功夫耽誤了蘭庭的傷,眉頭緊攢,小臉皺起來不快道:“你回去同祖母說我無事,蘭庭表哥為了我受了重傷,不得耽擱,勞煩你快些走罷?!?p> 若初這才抬起頭看到眼前的人,稱呼道:“原來是慶國公府的孟管家,多謝您救了我家小姐……”
魏敏的臉色當(dāng)即變得不耐煩起來:“有多少話要說個沒完沒了,人命關(guān)天的時候廢話這么多?!闭f著快步往醫(yī)館的方向走,獨留若初紅了眼眶,她是老夫人身邊最為器重的丫頭,伺候了這么多年從未受過半點數(shù)落,卻不想到頭來竟是被這位孫小姐給呵斥了,心里怎么能不難受,卻也不好說什么,吩咐了聲后面的護衛(wèi)讓他們將事情告訴老夫人,自己趕忙追上去。
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時候趙嬤嬤就說過要想得主子重用,就得能把一切苦頭和委屈自己吞下去,不計較不記恨,主子的眼里才會有你,趙嬤嬤是她最為敬重的人,小姐沖她撒脾氣她不能放在心上只得笑著將這點難過咽下去。
魏敏進了醫(yī)館以男女有別被攔在了外面,她沾滿蘭庭血的手交握著,若是細心些還能看的出她在微微的顫抖,鐵銹味傳入鼻中像是提醒著她這輩子都不能將這一幕給忘記,而她的心在這一刻已經(jīng)變得有所不同,雙目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直到手上傳來一陣溫?zé)崴判堰^神來。微微低頭見是若初端了盆水過來給她洗手,血腥味和胰子香味混雜在一起味道有幾分嗆鼻。
“若初,我方才不該沖著你發(fā)脾氣,我那個時候急得不行,一時沒控制住,你別怪我。”
若初抬頭見小姐滿是孩子氣的臉上滿是歉意,大而圓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她還有什么可計較的?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孩子,笑著搖搖頭:“我沒有怪小姐,小姐被嚇到了吧?要不讓人送你回去,我在這里守著罷?!?p> 魏敏費力地勾起唇笑了笑:“我不放心,我要看著蘭庭表哥醒過來才行,進去這么久了,怎么還不出來?”她的心像是被一支銀色的鉤子給掛了起來,這個時代醫(yī)術(shù)并不如現(xiàn)代那般發(fā)達,所以不管得什么病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危及生命,就像舊主的身子,要是放到現(xiàn)在絕對不會這么膽戰(zhàn)心驚,虧得老天厚愛,沒有讓舊疾來折磨自己,往后的日子才不必過得艱難。
此時醫(yī)館中只有他們這些人在,魏敏和若初都沒有再開口,屋子里頓時陷入安靜中,從外面鉆進來的光已經(jīng)變得虛弱起來,用不了多久夜幕就要降臨。而這時緊閉的門被人打開,是大夫的徒弟照著師傅的方子在調(diào)配藥,魏敏瞇了瞇眼,強撐著沒有問里面到底怎么樣了,唯有在心底里懇求老天保佑,但愿不要讓這個被自己連累的人有任何閃失。
若初站在魏敏身后眼眸微垂,認真地打量著這位孫小姐,她聽很多伺候的丫頭說孫小姐自從落水病好后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她細細回想一遍還真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同。猶記得以前的小姐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是沉默不言語,讓誰都以為她什么都不缺,所以才讓常嬤嬤那等刁奴欺負良久,而現(xiàn)在的小姐,雙目灼灼,堅定又滿含氣勢,稚嫩下面藏著不易被人察覺的沉穩(wěn)和冷厲,好似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讓人覺得陌生卻又好奇不已,到底是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魏敏察覺到若初的打量,只是彎了彎嘴角,她希望所見到的人能接受她原本的脾氣,舊主的軟弱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誰都別想把她當(dāng)成軟柿子拿捏。盯著那扇重新合上的門,她想著先前發(fā)生的事情,那些人完全是有備而來,到底是誰想要對付她?魏家人丁單薄,害了她與那個人能有什么好處?她從那幫綁匪嘴里沒有聽到半句有關(guān)于拿錢贖人的話,所以分外肯定,暗中的那只手是絕對不會讓她活下去的,尋著舊主的記憶搜尋了好幾遍都不曾發(fā)現(xiàn)有誰對她表現(xiàn)出過深的敵意。如果非要說一個人,那只有那位——柳二小姐了。
不過就她看來,柳云不過是小有幾分聰明,大多還是自作聰明罷了,雖然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像是她的手筆,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柳云喜歡她的爹,斷然不會再爹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事來。只怕就算是回了府中也得小心,誰知道背后的人在謀劃著什么,也許舊主落水也是出自這位幕后人的手。
魏亭然聽到下人的傳話匆忙趕到醫(yī)館,看著完好無缺的女兒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畢竟是錦娘拼了性命生下來的女兒,他不能讓錦娘的一番苦心白費,可聽她這般不顧著自己的安全,在街上亂走,他的火氣又忍不住升上來,也不管是什么地兒指著魏敏的鼻子怒罵道:“這么大的人連好好走路都不會?鬧得府里上下不寧,你心里就痛快了?如果這次受傷的是你,你是不是才能記得住教訓(xùn)?明知道你祖母會擔(dān)心,你還這么胡鬧,要是將你祖母氣出個好歹來,我看你怎么和我交代,魏敏,你真是大不孝?!?p> 魏敏微微仰起頭眼神涼涼地看著父親,面無表情地說道:“那爹擔(dān)心我嗎?您只會數(shù)落我的不是,這么久您對我的事情可有半分傷心?我落水病重,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見了閻王,只有祖母在我的床榻邊擔(dān)心落淚,您呢?聽說那陣子父親可是極為風(fēng)光,佳人在側(cè),與人斗畫又得了頭籌,真可謂是英姿勃勃神采飛揚,我這個礙眼的女兒就是真的一命嗚呼又有何妨?!?p> 魏亭然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狼狽,這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對,母親已經(jīng)狠狠地數(shù)落過他了,而他也自知愧對錦娘的托付,此時就算有千般萬般的話也說不出一句來,站在魏敏身側(cè)尷尬不已。
柳云見自己喜歡的人吃了眼前這個小丫頭的責(zé)難,心里一陣悶,本想借著自己是她姨母的身份好好數(shù)落兩句,正巧那扇門被人打開,是大夫出來了,魏敏一陣風(fēng)似的奔到大夫身邊抓著他的衣袖問道:“我表哥怎么了?傷的重不重?”
大夫捋著胡子說道:“刀口雖深,卻好在未傷到要害,用了藥得在我這里多待陣子,傷口愈合,待好至五六成才好離開。他身子骨硬朗,多休養(yǎng)陣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