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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廚子的往事

第65章 劉雅茹

一個廚子的往事 獵狼嘯風 3784 2020-06-30 09:48:30

  我住的小包房和飯店營業(yè)的包房有段距離,挨著后院,小包房旁邊是鄒老板和黃萍的休息室,休息室后面是老大住的房間,再后面是員工寢室,員工寢室后面就是師范學院了。

  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小包房,洗漱之后沒啥事到大廳坐著,一邊刻花一邊看店,算是半拉兒打更的。

  市里的飯店不像三臺子,客人到九點就走。這里九點的時候客人正嗨呢,尤其是唱上歌,再找兩個小姐,不知玩到啥時候,到半夜十二點是經(jīng)常事。

  每天都有一個服務員值班,客人走得早服務員會早點下班,算是撿便宜,如果客人玩到十二點,服務員也得堅持到十二點,算是倒霉。

  干服務行業(yè)就這樣,客人是上帝。

  客人走了之后我把店門鎖上,然后回小包房睡覺。

  飯店離北陵近,出門口就是夜市,非常熱鬧。服務員下班之后呆不住跑出去逛公園夜市,回來晚了就在外面敲門喊我,我從包房出來給她們開門。

  晚上下班,我在廚房洗工作服,值班服務員端著一盆疙瘩湯進來問我:“譚師傅,能給熱下疙瘩湯嗎?客人要求熱一下?!?p>  “可以,放那吧?!?p>  擦了擦手,上灶臺點火準備熱疙瘩湯。

  “你洗衣服呢?”她問。

  “嗯?!蔽一氐?。

  “一會兒我給你洗吧?!彼裏崆榈卣f。

  “不了,我洗就行?!?p>  怎么好意思讓人家給洗,但聽她說這句話還是挺高興的。

  疙瘩湯熱好之后她了端出去,繼續(xù)洗工作服,不一會兒她又端著兩盤菜進來。

  “客人看疙瘩湯熱了,說把這兩盤菜也熱一下?!彼詭Р缓靡馑嫉恼f。

  于是又上灶臺點火。

  她可能覺著叫我來回熱菜有些不好意思,過去幫我洗工作服,工作服已經(jīng)洗一半了,等我把兩盤菜熱好她也洗完了。

  我說:“謝謝?!?p>  她笑笑,端著菜出去了。

  檢查一下廚房,到煤氣房把大罐關死,閉了廚房燈來到前臺坐下。那個服務員看到我,微笑著走過來大方坐下。

  她個頭在一米六二左右,大眼睛,高鼻梁,眼窩有點深,看著像新疆姑娘。長得很秀氣,十八、九歲的樣子,梳著一條大辮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

  “哎呀,你都來這些天了,連我叫啥都不知道。”

  她大大的睜著眼睛,臉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感覺我已經(jīng)來半個月了,應該知道她叫啥??粗难凵袂宄?,臉上的表情雖然有點夸張,但絕不是裝出來的那種,倒顯得天真,還帶著一絲青澀。

  “不知道?!蔽也缓靡馑嫉恼f。

  “我叫劉雅茹,記住了,劉雅茹?!彼J真的說。

  “好,記住了?!?p>  “上菜的那些花你刻的?真漂亮。”

  她一臉羨慕的看著我,心說這么五大三粗的人,手怎么那么巧?還會刻花。看他的大光頭,真光,挺好玩,要是能摸摸就好了。

  “哪天你教教我,我也想學?!?p>  “行,有時間就教你?!?p>  “和你來的那個邢師傅,我看你叫他老大,是你師傅吧?”

  “算是師傅,只不過兄弟叫著?!?p>  她說:“他做菜挺好的,客人都說咱家的菜比以前好吃了,有的客人問是不是換廚師了,我告訴他們換了,這回來的是大廚?!?p>  她說完咯咯笑起了,像鄰家的小姑娘,一幅無憂無慮的樣,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叫人無法產(chǎn)生別的想法,很自然的感覺她是一個十分單純、內(nèi)心純凈的姑娘,

  “你今年多大了?”我問她。

  “你看我像多大?”她微笑著反問。

  “也就十八、九?!?p>  “咯咯,我二十啦,你多大?”她問我。

  “二十三?!?p>  “啊?”

  劉雅茹吃驚的張大嘴,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比不知道她的名字還不可思議。眼睛睜得更大,來回的打量她面前這張十分成熟的臉,覺得不可能。

  “以為我二十五、六了吧?!蔽倚χf。

  “是呀,你不說我真以為你二十五、六呢,你長得也太老相了。”

  在知道我確切年齡之后她恢復了正常表情,那個得到滿足的好奇心消停了。然后慢聲說:“你和邢師傅長得都兇,剛來時候我們服務員都不敢和你們說話?!?p>  “是嗎?”

  “真的,有時候客人著急催菜我們都不敢進廚房去說,怕你們罵,都叫王姐去,你們那么兇,跟你們話都不敢說,誰敢去催菜呀。”她實話實說。

  這個現(xiàn)象還真不知道,我和老大的長相自己不怎么在意,也在意不了,不能回娘胎重新鍛造了。沒想到給人的印象這樣,如此之惡劣,如此之嚴重。

  拿著老臉笑笑問:“那現(xiàn)在呢,敢了嗎?”

  “現(xiàn)在敢了,王姐說你挺好說話的,人挺好?!彼又f:“就像剛才熱菜,以前廚房的過九點半就不給熱了,我們還得給客人解釋,有時候就挨客人罵,可生氣了,你多好,還給熱菜?!?p>  她說完之后咯咯的笑起來,接著說:“譚哥,以后你洗衣服就喊我,我給你洗,我在家總洗衣服,我爸我媽上山干活,我就在家里洗衣服做飯。”

  看來她在家是個乖乖女,很懂事,不讓父母操心。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我說,然后問她:“你家哪的?聽你的口音咱倆兒家離的不遠,阜新的吧?”

  “是呀,我就是阜新的,你聽出來了?我怎么聽不出來?”她好奇地問。

  “時間長了你也能聽出來了,我是北票的?!?p>  “你北票的?真不遠,我聽說過北票,過了義縣就是,對吧?”

  “嗯,咱倆兒是半個老鄉(xiāng)?!?p>  “是呀,咱倆兒還老鄉(xiāng)呢?!?p>  雅茹是第一次出來,她哥和她嫂子把她帶出來的。她哥嫂在北行的一家飯店工作,都在前臺,他哥是服務生,她嫂子是服務員。

  她爸媽都挺年輕,五十來歲。家里條件挺好,她爸她媽不愿讓她出來,她在家待著沒意思,村子里和她一般大的小姐妹都出來打工了,她也想出來。過了年就開始纏著她哥嫂,哥嫂被纏的沒辦法就把她帶了出來。

  她說出來的時候她媽都哭了,叫她聽她哥的話,干不了就回家,不許在外面瞎鬧,最重要的是不許和男的交往,不許搞對象。

  說完她咯咯笑了,說:“我剛二十處什么對象,我才不像我同學她們似的十九找婆家二十結婚,我要多在家陪我爸媽兩年?!?p>  聽著眼前這個姑娘說著自己的家事,還不時的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漸漸地吸引了我。

  劉曉燕回來了,老大很高興??磥韾矍檎娴臎]有年齡界限,只要兩個人碰出火花,就會燒成熊熊大火,炎炙而熱烈。

  劉曉回來之后老大二哥過來見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要老大抽時間回家看看,孩子有點想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你在外面可以玩,可以找小姑娘,但得想好,自己還有一個十來歲的丫頭呢,不能不管。老大沒說什么,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自己的夢自己圓,別人代替不了。

  劉曉燕回來之后在前臺做服務員,有老大的這層關系在,她的工作很輕松,王姐也不怎么管她。

  老大二哥接長不短的過來吃飯,每次來都會把我叫過去,有時候忙過不去他會等我忙完了,然后和我喝上兩杯,嘮嘮飯店的事和打聽打聽老大跟劉曉燕的情況。他不看好老大跟劉曉燕,覺得倆兒人不可能成兩口子,相差十五歲,就算劉曉燕愿意劉曉燕的父母也不能同意,再說還有老大的父母呢?他認為老大是在玩,劉曉燕也在玩,或者是劉曉燕看中的不是老大,而是老大的家。

  他來的時候都帶著王姐,王姐很少喝酒,在他身邊安靜的坐著,很少說話。老大說他二哥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他嫂子的父親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職,和老大父親當了兒女親家。老大父親主管建材的,他嫂子有經(jīng)濟頭腦,借助公公的關系做了一家建材公司,買賣很大,很賺錢。

  老大二哥和媳婦沒有太多感情,他要娶得是王姐,可是當時的環(huán)境不允許他自作主張,只能聽從家里的安排,為了兩個家族的利益娶了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王姐理解這些,誰叫自己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男人呢,盡管這個男人結婚了,成家了,有孩子了,對他一直不離不棄,陪伴身邊。

  從最開始的不被人接受,罵她是破鞋,搞男女關系,破壞別人家庭,到上門謾罵,甚至被打,被扯頭發(fā)。她都忍了,一直沒有離開這個男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二十來年過去了,罵她的人不再罵了,在無奈中默許。曾經(jīng)瞧不起她的人改變了看法,在心里佩服起來,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女人,因為她用自己的整個青春歲月詮釋了什么是愛情。

  市里正在考察一批中青年干部,老大二哥在考察范圍之內(nèi),調(diào)到區(qū)里的希望很大。但是看他對去區(qū)里工作沒啥想法,倒是更愿意留在辦事處做他的土皇上。

  他不是不想調(diào)到區(qū)里去,并且十分清楚地知道這次考察意味著什么。這次市里選拔一批中青年干部去黨校學習,回來之后不是調(diào)到區(qū)里工作那么簡單,有很大機會調(diào)到市里鍛煉,鍛煉兩年之后再下派到周邊縣市任職,鍛煉鍛煉,回來可能就是市委的人,即使不回來也是下邊縣市的市長人選,可謂是一步登天。

  但是這些都不能對他構成吸引,也不在意,這個男人在意的是坐在身邊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對他付出的太多了,可以說把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他不能拋下她不管。

  按他的年齡來說正是政治生命最好的年齡,年富力強,十八年的基層工作擁有豐富的經(jīng)驗,并且能力強,眼光獨到,有群眾基礎,口碑佳,上屆區(qū)領導班子換屆的時候他是副區(qū)長的不二人選,他沒去,很風格的讓給了別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往上走將會被人注意,那時候?qū)⒁谡紊瓦@個女人之間做出選擇,他選擇后者。

  作為一個男人,佩服他的選擇。

  我現(xiàn)在多了個小跟班——雅茹。

  晚上下班后我坐在大廳刻花,她屁顛屁顛的過來跟我學,把刻刀和蘿卜給她,告訴她怎么拿刀,怎么刻。開始學的有模有樣,兩天之后就不學了,說太難學不了。

  “我上學的時候?qū)W習就不好,我們班一共三十多學生,我排在二十左右,我媽說我笨?!彼畔驴痰?,吃了一口手里的蘿卜,然后睜著大眼睛認真的問我:“其實我也好好學了,就是學不會,你說我是不是真笨?”

  “不笨,你就是不愛學?!蔽艺f。

  “我也挺愛學的,還老實,都不敢跟男生說話,成天的就知道上學放學。每天放學到家扔下書包就玩,等晚上快睡覺了才想寫作業(yè),嘻嘻,寫寫就困了,也寫不完,第二天到學校趕緊的和我同桌抄。”

  “你也是個淘丫頭?!蔽艺f。

  “是呀,在家我可淘了,還能爬樹呢,我哥都不敢爬樹?!彼靡獾男α耍ν曛蠼又f:“知為爬樹我媽總罵我,我家的樹都是我修的,我媽怕我從樹上掉下來,還總給我縫褲子,嘻嘻,爬樹費褲子。”

  她笑了起來,可能是想起小時候爬樹把褲子刮破了她媽給她縫褲子的情景。

  跟她在一起很容易被她身上的單純和與生俱來的淳樸感染,感覺自己也回到了小時候。

  “你爸不說你呀?”我問。

  “我爸才不說我呢,我爸說我是他老姑娘,從來不說我,也沒罵過我,就我媽總說我?!闭f到這她皺了下鼻子,哼了一聲說:“哼!我媽喜歡我哥,啥啥都說我哥好,可氣人了?!?p>  好像在家她媽總給她委屈似的,被她的天真打敗,不禁笑了,對她說:“都是姑娘和爸好,小子和媽好,你家也一樣?!?p>  “差不多,我媽就不喜歡我,呵呵,也喜歡,我出來的時候我爸沒哭我媽哭了?!闭f到這她停下了,有點小傷心,但馬上就好了,接著說:“我在家也沒啥事,我爸我媽也不讓我上山干活,我家就那點兒地,他們倆人能忙過來,我在家做飯洗衣服,還得喂豬。”

  說到喂豬她皺了下眉,又不開心了,說道:“我最不愛喂豬了,我家那頭豬可能叫喚了,總叫喚,一到豬圈門口它就在里面叫喚,好像幾年沒吃食似的,可氣人了,氣急眼了我就拿鏟子進去拍它一頓,哼!拍完了還那樣,可氣人了?!?p>  被她徹底逗笑了。

  “你可真行,和豬較勁兒,它沒拱你呀?”

  “沒拱我,拱我我還拍它。”

  看來她家的豬沒少受她欺負。

  說話間我刻完一朵花,她拿在手里左看看又看看,眼睛開始放光。

  “真漂亮,你手真巧,趕女的手了?!?p>  “不是手巧,是刻的時間長熟練了?!蔽倚χ鴮λf。

  “那也是巧,熟能生巧嘛。我爸手就巧,干啥像啥?!闭f到她爸她來了精神,對我說:“我爸是瓦匠,在我們那給人家蓋房子,一到夏天都忙不過來,這家蓋完了蓋那家,都找他。”

  “那你爸挺掙錢呀?!蔽艺f。

  “是,我爸挺掙錢,在我家那塊兒一說劉瓦匠都知道,就說我爸呢。我爸可不愿意讓我出來了,就想讓我在家呆著,過兩年給我找個婆家結婚。我跟我爸說出來看看,要是現(xiàn)在不出來等結了婚就出不來了,我爸一聽也是這回事,就讓我出來了?!?p>  “你爸多好,還慣著你。”

  “嗯,我爸對我就是好,比對我哥好?!闭f完了問我:“譚哥,你爸對你好吧?”

  “丫頭,譚哥沒你好命,我爸在我小時候就沒了。”我說。

  她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小聲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爸沒了,我還問------”

  “沒事,你也不知道,聽你叨咕你爸挺羨慕的。”

  “以后我不說了,省得你傷心?!?p>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在那小聲說,也不敢抬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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