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下旬的靈州,氣溫已經(jīng)驟降,大街上的行人無不裹緊著棉衣,在瑟瑟寒風中顫顫巍巍踽踽獨行。
街上兩旁的梧桐伸展著光禿的枝干頑強地抵御著冬季積攢的寒意,生命就是這樣吧,有凋零,有掙扎,有新生,有希望。
“是不是很冷,我把衣服給你?!甭沸∮鹫f完就要脫身上的外套。
余歡連忙握住路小羽的手,“你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要是凍壞了,我才不要當你的全職保姆?!?p> “那我真想凍感冒,最好發(fā)燒到四十度的那種,我還沒有被你好好照顧過呢!”路小羽說完,非常迅速脫下了外套。
“你就那么缺愛???”余歡朝小羽白了一眼。“趕緊穿上,你要不穿,那我也不穿了,陪你一起感冒好不好?”余歡也順勢要脫衣服。
過往的行人看著這對情侶很是不解不時投來一陣貽笑。
“好,我真服了你了,你也穿上?!甭沸∮疒s緊把余歡衣服往上拉,然后自己也穿上了外套。
“哈哈,”余歡忍不住大笑起來,“路小羽,你看別人都在看咱倆的笑話。”
路小羽有點呆頭呆腦,“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啊,笑你是個傻子!”余歡笑得花枝亂顫。
那笑很有感染力,惹得路小羽一本正經(jīng)盯著她不愿意挪開視線,“你真好看。”
“花癡啊你!”余歡纖細的手一把拍過路小羽的頭,然后又停下腳步回過頭朝他拋了個媚眼,“那你說說我有多好看?”
路小羽想了想,“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p> “你可真俗,用了上千年的詞形容過千千萬萬的女子,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詞?”余歡撇了撇那櫻桃小嘴,故作生氣的樣子。
路小羽撓了撓頭,很是為難,過了半晌,才擠出十個字,“日暮不相忘,生世不相離。”
余歡笑了,眼里笑出了點點星光。
相處的時光總是短暫,把余歡送到樓下,路小羽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
“我到了,你早點回去吧,別讓你爸媽擔心?!庇鄽g輕啟薄唇,淡淡地說。
“好吧,那我明天下了班再來找你?!甭沸∮饻厝岬乜粗鄽g。
余歡點了點頭,“嗯?!?p> 臨走前,余歡在路小羽的臉頰上用她那淺朱丹唇輕柔地留下一個吻,那一刻路小羽多么希望時間可以停留,沒有分別,不需要離開。
可世上再美的風景都會枯,再長的旅途總有盡頭,沒有不散的溫柔,也沒有不舊的時光。
送走路小羽,余歡正準備上樓,一聲汽車喇叭突然響起,余歡轉過頭望去,是白滸,她忘了今天是星期一。
余歡緊蹙著眉,剛才那臉上的喜悅也已消失不見,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那輛勞斯萊斯。
車緩慢地行駛在靈凈路,白滸冷冷地從后視鏡看了一眼余歡。她頭微微后仰靠在椅枕上,柔如絲綢的細發(fā)慵懶地散開,微低的領口露出小性感的鎖骨,兩彎似蹙非蹙柳葉眉,眼藏秋波,鼻翼溫潤如玉,如晚霞般明艷的丹唇,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情萬種,儀態(tài)萬千。
“白滸,剛才你都看到了嗎?”余歡頭倚在手臂上,望著車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上空。
“嗯。”白滸點點頭。
余歡眼里露出一絲痛苦,她恨這個世界的造化弄人,為什么又要出現(xiàn)一個路小羽,她厭倦了這種背著軀殼的生活,她也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我不會告訴萬哥,但是你得做出選擇?!卑诐G很平靜,他看慣了這種人與人之間為了交易取舍自己的利益,誰都不例外,不過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性。
余歡沉默了,選擇?她倒希望只是一個選擇那么簡單,萬賦良做過的事情她早有耳聞,她哪里有選擇的權利,不過是有錢人高興時玩耍的提線木偶。
車開進了靈州西郊一處豪華別墅,余歡下了車,她拿出化妝鏡端詳了一會,又補了點妝,才肯邁了步子往別墅走去。
“萬哥,我來了。”余歡強顏歡笑,努力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
萬賦良坐在紅木椅上,他微微抬了頭,那金絲鏡框下那犀利的雙眼,只輕輕示意,白滸便心領神會退出房門離開。
“來,過來,到我這來?!比f賦良一臉的謙謙笑意。
余歡猶豫了幾秒,踩著高跟鞋走過去坐在了萬賦良的大腿上。
她把視線落在墻角那盆碧綠的天堂鳥上,盡管身體被萬賦良那臂彎環(huán)住,那眼里的星光卻一直在躲閃逃避萬賦良那熱烈的迷意。
她不似從前的氣定神閑,風骨柔情,從前一切的溫柔與嬌媚信手捏來,自然灑脫。此刻的她,試圖收起曾經(jīng)令無數(shù)男人著迷的風情,那份拘謹和猶豫卻反而讓萬賦良更加癡迷。
那盆天堂鳥在余歡眼里一點點變得模糊,直至那點翠綠在她悲涼的雙眸里慢慢消失。
“余歡,你要是不喜歡,以后可以不用來了?!比f賦良伏在她溫軟的背上,手指輕輕拂過那細膩如脂的皮膚。
余歡側過頭看著萬賦良那張臉,那張儒雅閑然的臉,苦笑了一聲,“別取笑我了,我不過是個風塵女子?!?p> “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不可以騙我?!比f賦良眼里掠過一絲冷酷和絕情。
余歡開始緊張起來,嘴角微微抽動,她想爬起來,卻被萬賦良用手臂狠狠地壓住。
“余歡,我是喜歡你,但是我對你的喜歡不是你的資本。我有我的原則,我能給你的機會也只有一次?!?p> 余歡被他壓得有點喘不過氣,她的眼角泛出淚光,她不愿意放低自己,也不想為自己求饒。要是從前,她定能化解一切,可是現(xiàn)在,她內(nèi)心的倔強比任何時刻都要堅定。
看著余歡眼里那一股子冷傲與決然,萬賦良結實的手臂慢慢放松了,“弄疼你了嗎?”他又輕聲問道。
一滴淚順著余歡絕美的臉緩緩流過唇廓,她幽怨地盯著萬賦良,那絲帶著冷靜的絕望讓萬賦良突然有些不忍心。
“好了,你走吧?!比f賦良心軟了,他見過那么多女子,早已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唯唯諾諾,唯命是從,沒有哪一個可以像余歡一樣冷靜地與他對抗,他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冷意又會有幾個人可以懂?
余歡穿好衣服準備離開,打開門的一剎那,她又猶豫了,她踱步回來從包里拿出那塊翡翠輕輕地放在桌上。
“這個太貴重了,我要不起。謝謝!”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萬賦良怔住了,那驕傲的眼里已經(jīng)填滿了失落,他坐在床上,耷拉著頭,無精打采,像一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回到車上,白滸已等候多時。
“這是你今天的酬勞?!卑诐G遞給余歡一個厚厚的信封。
余歡鄙夷地看著那個信封,無動于衷。
車廂里的氣氛有點凝重。
“為什么?”余歡語氣帶著憤怒,她知道不是白滸的錯。
白滸沒有說話,依舊是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為什么要這樣做?”她不了解白滸,可是她相信他。
半晌,白滸才吐出幾個字,“替你逼自己一把?!?p> 白滸打開了音響,里面?zhèn)鱽硪皇讟屌诿倒宓摹禗on't cry》。
“Don't U cry tonight,Baby maybe someday,Don't U cry,Don't U ever cry…”
余歡低著頭,頭發(fā)散落下來,她纖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動,嚶嚶的哭聲像是從一個無底的深坑中傳出,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哭過了。
白滸把車開得很慢很慢,他遞給余歡一包紙巾,又不時從后視鏡看那個妝已哭花的女孩。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余歡,也許余歡也不需要。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他本可以信守對余歡的承諾然后冷眼旁觀,可是他看過太多的前車之鑒,那些如同余歡一樣美麗的女孩,因為貪欲因為恃嬌因為無知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無法回頭的境地。他隱隱覺得余歡與眾不同,也許是因為她太過于美麗,也許出于一個男人的保護欲,也許…總之讓他視而不見他卻做不到。
“你先別走,等我一會。”余歡下車前對白滸請求。
看著余歡窈窕綽約的身姿走進樓里,白滸深呼吸了一口氣,他那冷峻的眼眸里多了一絲悵惘,他無法排解那無端的情緒,只能任由那無言的愁郁在腦子里四散游離。
余歡提了一個黑色紙袋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這是萬哥給我的,分文不少,你幫我還回去。”
白滸沒有說話,他停頓了幾秒,啟動了發(fā)動機,然后將那輛黑色勞斯萊斯駛入無邊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