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金國心里已滿是憤怒,他抖動著雙唇努力抑制住內(nèi)心的不滿,“蕭總,你這居心叵測的好意是想讓我再感謝兩句嗎?我一直以為你和萬賦良還是有些區(qū)別,所以才會將我們家襄襄介紹給你,到現(xiàn)在我才看清楚原來你和他也沒什么兩樣,不過都是些唯利是圖的小人,只是可惜了我們襄襄天天為你茶飯不思,郁郁寡歡?!?p> 頓了一會,他又說,“你放心,我秦金國在靈州市摸爬滾打二十多年打下來的江山不會因為你們這落井下石的卑鄙手段而拱手讓給你們,這合同我簽,六個月之后,就算是賣了我那幾十間商鋪,一億一千五百萬我秦金國一定分文不少還給你們?nèi)f鑫集團!”
說完,秦金國取過筆飛快地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將合同重重地甩在了蕭遠的面前。
秦金國那一席話深深地刺痛了蕭遠的內(nèi)心,他呆呆地看著桌上那份合同,眼里是數(shù)不盡的落寞與黯然。
從前他覺得,喜歡一個人與否沒有對錯,被他拒絕過的女人多了去了,他沒有必要為了每一個人的失落與失望去承擔內(nèi)心的歉意。而對于秦襄襄,他心里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那個干凈愛笑的女孩,他本無心傷害,卻偏偏傷得最深。
而秦金國說的他和萬賦良是一類人,也讓他在瞬間有了一種幻覺,似乎確實他在慢慢地被萬賦良一點點同化,可是一想到這,他的心里有種難以言狀的深深的悲哀。
“蕭總,字我已經(jīng)簽了,我那幾百個工人還有供應商還在等著我拿錢給他們回家過年呢!”
秦金國的話打斷了蕭遠的思緒,他收起了眼里的失落與悵惘,然后提起筆在合同上簽了字,又蓋上了紅章。
合同交接完畢后,秦金國拿了合同與郝樂明走到了門口準備離開,他似乎想起來什么又突然轉(zhuǎn)過了身。
“蕭總,聽襄襄說你是個不錯的人,我想勸你一句,做人還是要給別人留有余地,萬賦良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總有一天他會得到他應有的報應,但是你不應該成為他高筑錢權金字塔的犧牲品!”
話音剛落,便是一聲沉悶的摔門聲。
“犧牲品…”,蕭遠腦子里不停地回想秦金國說的這三個字,就在半個月前,邱燕晚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九年了,九年的浮浮沉沉里,他見證了太多陰暗下的殘酷與血腥,而那些,萬賦良告訴他,不過是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規(guī)律。這個世界,弱者不斷地適應生存法則,而強者可以改變規(guī)律變得更強,甚至成為生存法則的締造者。
他厭惡了這一切,他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萬鑫集團的大門外,秦金國與郝樂明頂著刺骨的寒風畏縮著上了一輛奔馳商務車,車里除了司機外,還坐著蜀天集團的董事長秦震天。
“萬賦良這個無恥混蛋!”一上車,秦金國便忿忿地罵道。
秦震天沒有說話,接過那份合同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開了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早在東山引航站招標之前,秦震天就勸過弟弟,要量力而行,引航站的前期投入太大,后續(xù)資金一旦斷裂,很容易把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當初萬鑫集團大手筆入股東山港,成為東山港第一大股東,之后又籌資近兩百億,誓必將東山港打造成沿海經(jīng)濟帶東部地區(qū)最大的港口。這么大塊蛋糕,誰都想從中分得一杯羹,所以當萬鑫集團將東山引航站項目發(fā)出招標時,稍有些實力的企業(yè)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秦金國及其領華集團也不例外。
“我現(xiàn)在想想,或許這就是萬賦良設的一個圈套!”秦金國依舊義憤難平。
此時的秦震天也一副憂心忡忡,他倒不是在擔心秦金國能不能渡過這次經(jīng)濟危機,而是在憂慮他的蜀天集團及舟川港的命運。
幾乎與萬鑫集團入股東山港如出一轍,早在一年前,蜀天集團聯(lián)合靈州市港口集團在舟川港投資了三十億,意欲將年吞吐量只有三四千萬噸的舟川港建設為億噸大港,而當新聞爆出萬鑫集團入股東山港時,秦震天隱隱有種深重的危機感。
秦震天會選擇投資舟川港,是因為論地理位置,舟川港更接近東部經(jīng)濟腹地,也有比較完備的立體交通網(wǎng)絡,接卸能力及裝卸設備還有年吞吐量較東山港不相上下,而彼時的東山港卻連年深陷資不抵債的境況,業(yè)內(nèi)的投資價值風險性評估無不傾向于舟川港。
秦金國似乎看穿了秦震天的心思,他放低了聲音說道,“萬賦良雖然有將東山港建設成東部第一港口的決心,但是這東山港的地理位置還是硬傷,同樣都是將貨物送達海峰物流集散中心,有誰愿意多跑近一百公里的路程?”
“話是這樣,但我總覺得萬賦良一定還會有什么作為,單從他輕易把東山引航站拋出來招標,就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而且從他與你簽訂的協(xié)議來看,狼子野心倒像是他的作風,誰又能知道背后他真正的目的?”
“我就不相信他還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反正六個月以后,該還的錢我一分不少還給他,一個億就想難倒我,也太小瞧我秦金國了!”
一旁的郝樂明有點坐不住了,在他看來,秦金國有點過于樂觀,領華集團現(xiàn)在的財務狀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六個月的時間,既要完成引航站所有的投入,還必須保證領華集團旗下其他三家子公司能有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利潤增長率,才有可能盤活領華集團捉襟見肘的現(xiàn)金流,但眼下,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秦總,我覺得您還是先考慮考慮我們該如何在審計局的財務審計中能順利過審?!?p> 一聽這話,秦金國那意難平的臉愈加灰沉了,憋了半天,他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奔馳車緩緩行駛在長寧路上,秦震天瞥了一眼窗外一閃而過的萬鑫大廈,高聳的建筑淹在繚繞的煙霧里,透凈的玻璃幕墻映射出周圍一片朦朧與凄冷。
十年前,他也曾如萬賦良般在靈州市叱咤風云,不可一世。
十年后,屬于他的時代已經(jīng)開始沒落,生意場上,鐵血柔情般的英雄式惺惺相惜的年代早已一去不復返,多的是爾虞我詐,假仁假義,明爭暗斗,萬事利當先。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是他前兩天在靈水寺求來的下下簽,求完簽門口的僧侶對他說了這么一句話,“江湖數(shù)風雨,白首為功名。若負平生志,抑抑不得終?!?p> 他向來不信這些,求簽與拜佛不過是求得內(nèi)心的安寧,能左右他的,從來不是命運,只有他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結(jié)局。
所以無論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他依然相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一定可以成為最后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