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歡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上輸液管里的點滴一滴一滴流入身體里,她眼光有些呆滯和木訥。
“我特意叫梅姨給我燉了鴿子湯,聽說養(yǎng)血補氣效果很好,來,我喂你喝點?!比f賦良端著湯碗說道。
余歡像沒聽見一樣,無動于衷。
“你身子虛,該多補補。”
她依舊沒有反應。
“余歡,是你自己選擇回來的,我可沒有逼你?!?p> 余歡轉(zhuǎn)過頭,冷冷地看了一眼萬賦良,那眼里滿是怨恨。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余歡還是沒有說話,她特別憎惡現(xiàn)在的自己,也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她從來沒有那么渴切地想把這孩子生下來,從前孩子對于她來說不過是兩個人愛情的結(jié)晶,可真當那個小生命在她肚子里開始孕育的時候,女人天生的母愛就顯現(xiàn)了出來。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仿佛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她所有的不適都因為那個小生命的血液和她共生。
她甚至會幻想如果她把他生下來,會是怎樣令人期待和美好的一件事。
他會長什么樣子呢?像小羽還是自己?如果是男孩,會不會和小羽一樣可愛愛笑?如果是女孩,應該和朵朵一樣乖巧懂事吧,但是一定不能像自己。
“我的耐心就那么多,你已經(jīng)在挑戰(zhàn)我的底線,”萬賦良往余歡的臉湊近,又冰冷地丟下一句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轉(zhuǎn)了身又朝梅姨說道,“那湯你看著她喝完,有什么事就叫湯叔。”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
“余小姐,萬先生是真對你好,就算你不領他的情,你也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泵芬踢呎f,邊拿著勺子給她喂湯。
這次余歡沒有拒絕,喝了小半碗以后她搖了搖頭,說道,“梅姨,我想靜會。”
梅姨走了以后,余歡便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發(fā)呆,她恨父親,恨那可惡的病魔,恨那些對她淫笑的男人,也恨蘭姐,還有萬賦良,但她更恨的還是她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開了,她以為是萬賦良又回來了,所以依舊躺在那繼續(xù)一臉呆然。
“你還好嗎?”一聲帶著拘謹又溫柔的問候。
余歡轉(zhuǎn)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進來的人是白滸,對視兩秒過后,她冷冷地回復,“怎么,連你也要來看我的笑話?”
“怎么會?”白滸有些尷尬,“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冷血的人嗎?”
“你來這,他要是知道了會給你好果子吃嗎?”
“所以我不能呆太久,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庇鄽g別過了頭,又說,“以后離我遠點,像我這種災星,誰沾了誰倒霉。”
白滸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面陰陰郁郁的一片翠綠,陷入了感傷。
“我記得小時候,我家門前有棵大棗樹,每到秋天,樹上結(jié)滿了大大小小的青棗,那棗特別甜,我們家卻舍不得吃,因為要把棗拿去賣錢換學費?!?p> 聽到這,余歡本是冷漠的臉倏的有一絲驚愕。
“我姐姐很心疼我,每次摘棗的時候,她都會背著母親偷偷在口袋里藏很多的棗。有一次,因為裝的太多,口袋鼓得很高,被發(fā)現(xiàn)后,母親狠狠責罵了她,當她捧著一大把棗塞到我手里的時候,臉上掛著未干的淚滴還對我傻傻地笑。那時候,我就暗暗發(fā)誓,長大以后,我一定要好好保護我的姐姐,我一定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余歡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白滸臉上是出奇的冷靜,“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現(xiàn)在的我,就叫白滸?!?p> “不!你一定知道什么,余凡,他是不是回來了?”余歡很是激動,“難道…你就是余凡?”
余歡其實也不叫余歡,她的原名叫余曉玲,余歡只是她后來當坐臺小姐以后改的名字。她有個弟弟,叫余凡,比她小兩歲,從小她和弟弟的感情就一直很好,直到八歲那年,父母離異以后,她跟了母親,弟弟跟了父親。不久之后,父親娶了那個小三,又生了一個兒子,聽說那個女人對弟弟很不好,不給吃飯是常事,還經(jīng)常對他拳打腳踢,母親好多次想把弟弟領回家,卻總被父親一頓謾罵威脅給趕了回來。
余歡十二歲那年,弟弟偷偷跑了回來,給她帶回來一個印著花仙子的文具盒,他頂著淤青的臉對她說,姐姐,你看,我給你買的文具盒,花仙子耶,跟你一樣漂亮!余歡哭著點了點頭,沒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次見到弟弟。
過了兩個月,有一天中午母親回來突然痛哭流涕,余歡這才知道,不堪忍受繼母虐待的弟弟在一個漆黑的晚上背著書包離家出走了,從此杳無音訊。
有人說,離家出走的弟弟被人販子拐走了,也有人說,弟弟是被繼母活活打死了,離家出走只是他們用來逃避法律制裁的借口??墒?,余歡一直相信,弟弟沒有死也沒有離開,他只是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所以這些年余歡靠著各種各樣的關系到處打聽有關弟弟的下落,可終究一無所獲。
臨走前,白滸看了一眼余歡,然后微微一笑,“我該走了,你好好保重身體,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想要的答案,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p> 看著白滸離去的背影,余歡陷入模糊的回憶里,“小凡,小凡…”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那個名字也是母親臨死前唯一的牽掛。
余歡在腦海中努力拼湊著有關弟弟的面容,那個大大的眼睛,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可再怎么拼湊也不是現(xiàn)在白滸的樣子,她很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總之,白滸的那席話還是給了她很多希望,她隱隱覺得弟弟余凡一定是在某個角落看著他,默默地守護著她。
白滸離開之后,開著車去了南郊的寶翠園,一個小時前,他將萬賦良送來這里,然后他又偷偷跑了回去。
按照萬賦良以往的慣例,他會在別墅里呆上三四個小時,可這次卻有些不尋常,白滸剛把車開出瀾軒公館,電話便響了起來。
“你人呢?”電話那頭的怪責聲夾雜著某些憤怒。
“非常抱歉,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現(xiàn)在馬上過來?!闭f完,白滸猛地一踩油門,那輛勞斯萊斯頓時如脫了韁的野馬,朝著南郊的方向疾馳而去。
原本三十分鐘的車程,白滸只用了十五分鐘,他那一路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在擁擠的車流中來回穿梭,好幾次幾乎與其他奔馳的車輛擦身而過。
抵達寶翠園后,白滸連忙下了車將車門打開,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萬賦良臉上有好幾道明顯的抓痕。
“媽的,簡直就是個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