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心的引領下,我人生第一次踏入了冥帝的宮殿,原以為自己能體會到無比的神圣與莊嚴,可惜直到我進入一間龐大空曠的大廳也沒能體會到這種感覺。
“你要的人來了。”無心沒好氣地沖前方叫喊一聲后,轉身雙目怒視著我大搖大擺地離去了。
我不用轉身也能看見無心行走時那牛氣沖天的步伐,同時我也發(fā)現這大廳并不空曠。
我前方視野盡頭處有一個白骨骷髏頭寶座,寶座上橫七豎八躺著八個睡姿無比隨意看不清面容的人形靈魂,寶座下,一個穿著紫色輕紗,頭戴紫色藤蔓花冠的長發(fā)少女正報膝危坐在寶座下方的黑石臺階上。
這就是那個自稱為冥帝的少女,如果我的估計正確,此時的殿堂里應該是這樣的一副景象才算正常:少女趾高氣昂地立于寶座之前,俯瞰殿堂內三三一字依次排開,畢恭畢敬聽候少女發(fā)令的九大冥司。
眼前這一幕,著實滑稽,我實在忍不住,只得發(fā)出了笑聲。
我的笑聲沒驚動少女,倒是嚇得那個倒掛在寶座高大靠背上睡覺的主身體一抖掉了下來。
這人腦袋先著地,發(fā)出一聲凄慘的馬嘶,人隨即滾了起來,捂著腦袋怒罵:“你們幾個誰他媽在笑,有種的再笑一聲!”
我注意到這位,是個魂魄大出常人一圈的男性,身著和無心一樣的大冥司標準裝束,素靈布衣,肩批暗影披風,腰纏萬貫鎖魂鏈頭戴馬頭面具,一雙大眼睛閃爍著碧綠的幽光。
我注意到他的時候,我發(fā)現他也注意到了我,就在我發(fā)現他注意到我的瞬間,他已經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和所有第一次見到我的靈魂一樣,圍著我轉了三圈后,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你是個什么東西?”
我晃了晃風帽:“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我多年?!?p> “你就是那個什么……喇叭花?”馬頭人聲音充斥著不屑,“被指定的地獄首席大冥司?從你體內什么我也看不到。這樣吧,首席大人,只要你能碰到我,我,大冥司馬天歌,便尊你為首席?!?p> “改天再說,我來找冥帝陛下,有要事稟報?!蔽业姆稚眢w,在目的沒達成之前是不會去節(jié)外生枝的。
“冥帝?剛好今天我就是冥帝,有什么事,說吧。”馬天歌搖頭晃腦得意地說。
我聽完扭“頭”看了看馬天歌身后的少女,她依舊報膝危坐,一動不動,好像雕塑一般,對此我十分不解。
事情與我來時預料的天差地別,這真是讓我始料未及,聽馬天歌說話的口氣,再看這宮殿里的情形,我很難不得出一個結論:少女根本無法得到九大冥司的認可,這九位似乎在一人一天輪流座那冥帝的寶座。當然,也不完全排除是十天一輪,如果這九位大冥司還存有一絲良知的話,才會出現這種可能。
這個小女娃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記得,她才是冥帝?!蔽矣靡滦潼c指少女的位置。
“你記錯了。記住,我們都是冥帝!”馬天歌只是說到,“快說?!?p> “小星!”我高聲叫喊了一聲從帝皇夜那里聽來的少女的名字,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對方依舊毫無反應。
我茫然,一股子無名的失落感涌上全身,頓覺自己無比的可笑,來時竟幻想著…甚至已經著手為一些目前看來虛無縹緲的東西做著一些謀劃,頓覺無地自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是一件喜怒無法于色的斗篷,我在想,如果我是個人,此時臉上會是什么他媽的一副滑稽表情。
我的世界里,頭一次萬馬奔騰。在馬天歌的面前,我羞愧地轉過身去,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那幽暗的走廊之中,掩飾著體內所有的自作多情。
我果然還是從前的那個倒戈家,永遠都是。
這時,馬天歌有些不耐煩了,威脅我說:“你分明是私闖禁地,私闖禁地者,殺無赦?!?p> 我惡狠狠地回首面對馬天歌,本想回擊他,可不知為何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得可恥地化散身形,消失在冥殿之中。
確定倒戈家完全消失在冥界后,馬天歌也呆在原地,注視著那只原本用來捅死倒戈家的左手,心中惴惴不安。疑惑著,那件斗篷狀魂魄身上流露出的不祥氣息居然蓋過了自身,讓他不敢對一個自己眼中毫無威脅的靈魂輕易下手。
少女也終于抬起了頭,臉上帶著一絲凄苦,而后又低下了頭。
她不希望倒戈家分心在她身上,比起自己目前的處境,她更擔憂父親在人間的安危,她希望倒戈家能不遺余力地去保全帝皇夜。
低著頭,含著熱淚回憶著昔日一針一線編制倒戈家時的苦悶日子,看著自己的造物開始有了價值,心里為倒戈家祝福著,感嘆著自己目前的處境像極了在人間那十八年里,透過白瑤眼睛從電視上看的那些偶像劇里的人物們。對于偶像劇,少女曾聽白歌(她清楚,這是倒戈家的見解)這樣總結過:用所謂的善意到不能說的苦衷來苦口婆心地讓心愛的人誤解自己,以一個又一個的類似“誤會”深深地虐愛著自己的愛人(ps:其主要目的,是為了增加電視劇的集數,好賣出更高的價格)最終,愛人跟人走,再出來英勇無畏地奪回屬于自己的愛情,最終男女主角情深深雨蒙蒙地擁抱在了一起,全劇終。
少女一直把倒戈家這種他眼里什么都不懂之人的這些見解當成狗屎。
每當看到這種狗血劇情時,少女都被感動的熱淚盈眶,直到那次白歌陪他看完一部劇后問了她一個問題:這倆人在一起之后呢?沒故事了嗎?
少女不以為然地回復白歌說,人家經歷多少挫折才走到一起,人家情比金堅、比天長地久、直到海枯石爛,肯定結婚咯,幸幸福福地度過余生。
白歌聽罷指著白瑤仰天大笑一通,而后高深莫測地走了。
此時回想起白歌當時的樣子,少女笑的更苦了,可無論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明白白歌在笑什么。少女更無法理解的是,明明是按照自己本性制作出的強化靈魂,現在的倒戈家為何和最初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無論倒戈家發(fā)生了什么改變,少女也根本就不介意,那畢竟是她親手締造出的生命體,就像她的親生骨肉一般。
只是,她此刻有些后悔當年將倒戈家送給父親,心里估摸著,這輩子恐怕再和倒戈家有任何瓜葛了。
倒戈家,我指的是我的分身,將在冥界的見聞原封不動地帶回本體的時候,我本人剛剛抵達凌霄島人皇天宮的一座裝滿書卷的殿堂里,上了厲人龍身邊一個不男不女之人的身。
得知這一切后,那個人臉上便露出了白癡之色,那不男不女之人的嘴里跟著發(fā)出了些難以理解的聲音,就好像剛看到了一個美若天仙、心地善良的天使心甘情愿地嫁給了一個奇丑無比、臟心爛肺的海盜一般,想不明白那天使為何會做出這樣一個讓令人發(fā)指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