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伸手拿掉包裹著頭發(fā)的毛巾,隨意用手指理了理長發(fā),半濕的發(fā)披在肩頭,慢慢蹲下身,看著沉睡在沙發(fā)上的男人。
借著昏黃的燈光描繪著他的輪廓。
一遍,又一遍。
他是討厭有光的,在有光的地方,他睡不著的。
安寧滯了滯,指尖點了點他的鼻尖,正欲起身關(guān)掉床頭的燈,燈光下,男人的睫毛顫了顫,伸手抓住她了的手腕。
力道很大,令她怔住,收回手的瞬間控制不住坐到了地上。
強(qiáng)烈的痛感蔓延至全身。
蘇?川睜眼卻看到安寧濕漉漉的眼睛驚恐地瞪著他。
他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下,下意識地抬了下眉毛。
“你這種表情看著我,讓我覺得,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好像都是有苦衷的?!?p> 他的聲音低沉,濃黑的眉宇擰起,緊張得連眼睫毛都在輕顫,“你要不要給我解釋解釋?”
一語雙關(guān)。
他回來這么久了,一直都在等著她來解釋。
只要她肯服軟,哪怕為他編織謊言……
哪怕……
哪怕她是為了錢又回到他身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微微地皺眉。
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
安寧眼底的霧氣散去,只低著頭不語,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眼底的痛楚。
她退卻了半步,和他之間多了一道虛幻的距離。
“我只是……只是,會覺得你這樣會不會太擠?”安寧意有所指,又舉了舉被他抓著的手腕,眉頭微微皺著。
他垂著眸,緩緩松開抓著她手腕的手,雪白的手腕上遍布著紅痕。
“我可以理解為你在邀請我嗎?”
蘇?川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唇角微微勾了勾,只盯著她,眼睛略微有些泛紅,像是不甘又像是絕望,就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有些沙啞。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p> 他看了她幾秒,忽然傾了傾身,單手撐著桌邊兒靠過去,抬手伸過來,食指勾住她耳邊細(xì)細(xì)的碎發(fā)。
他捏著她細(xì)軟的發(fā)絲,繞著指尖纏了一國兒,然后散開,勾著一縷別在她耳后,露出薄薄的耳朵。
她直直得對上他的眼神,只覺得那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淵,明明他嘴角掛著笑意,卻讓她如墜寒冬。
“你知道嗎,如果我們現(xiàn)在接吻,你只用摟著我的腰,不用低頭……就可以吻在我唇上。”
他的喉結(jié)劇烈滾了滾。她打量他的神情,臉頰湊近他,紅唇就浮在他的面頰上,隔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慢慢游離。
安寧像被定住一般,不自主地往后退,試圖遠(yuǎn)離她所抗拒的一切。
“休息吧?!?p> 安寧站起身,與他隔開距離。
她裝作若無其事,卻沒有真正忘記過去的傷痛。
可是,事到如今,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她又能說什么呢?
說當(dāng)初離開他是迫不得已嗎?
說自己這么多年還喜歡著他嗎?
多可笑……
蘇?川不再看她,側(cè)過身子仰面正躺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安寧見他不再說話,愣怔了好一會才緩緩起身,見他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又從床上抱起被子,蓋在他身上,動作輕柔。
她知道他沒有睡著,但還是輕手輕腳,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又惹怒了他。
蘇?川默許她的動作,等到忙完這一切,安寧才躡手躡腳躺到了床上。
她伸手拿過一旁的毯子蓋在身上,側(cè)身看向睡在沙發(fā)上的男人,微微有些凌亂的碎發(fā),帥氣的臉棱廓分明,面部線條干凈利落,高挺鼻梁上還有一點痣,垂眸時可以看見又濃又長的睫毛。
嘴唇輕抿的時候,整張臉看起來都是清冷漠然的樣子,即使是在睡著的時候。
蘇?川,你還是你。
但安寧,不能安寧了。
在這種時候,她無法向他訴諸情感,是因為他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可能,身邊有了別的女人,她無法將這一種平衡打破。
她不忍心……
打破這種得來不易的平衡。
現(xiàn)在的局面,是很難得的。
讓所有的人都待在該待的位置上。
不要妄想得到本來就不該是自己的東西。
這樣就好……
安寧關(guān)掉床頭的燈,窗外的雨聲停了,有朦朧的月光照進(jìn)來,她縮了縮身子,緩緩閉上眼睛。
好累……
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令她應(yīng)接不暇。
她淺淺的呼吸著,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因為那些事,她實在是太累了,現(xiàn)在總算睡著了。
呼吸漸沉……
黑暗中,蘇?川緩慢睜開眼睛,他緩緩起身,低頭看著覆在身上的棉被。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起身拿起被子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又細(xì)心為她掖好被角。
她的眼安安靜靜的閉著,悠長的睫毛如同把小扇子,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他坐在床側(cè),用力地攥了攥手,壓下自己心底的起伏,他動了動唇,略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聲呢喃,“安寧……”
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嘀嘀咕咕地,翻來覆去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越聽,他的眉就蹙得越緊。
她的額角沁出一層細(xì)密的汗,“安安……對不起……”
蘇?川低頭去聽她的夢囈,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些組不成句子的詞語。
他輕輕為她擦去額頭的冷汗,心里仿佛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膽都在自己肚子中翻騰,他受不了,想把這種苦吐掉,但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澀。
“做夢都夢不到我……”
一想到這幾年她將如何與別的男人相處,交往,心里沒由來地升騰起一股惱意。
起身想要離開,卻被她的手握住。
蘇?川愣住,低頭看向安寧。
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
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指上的傷疤已經(jīng)結(jié)痂,但仍可怖,他伸手摩挲著她的手,動作溫柔,眼神流露出平日里少有的溫情。
前幾日在國外,在他的眼皮底下,差點讓她再次離開他,一想到當(dāng)時的場景,眉頭又瞬間擰緊。
等到他把手頭的工作都忙完,又得知安寧被安排回了國,他又拋下一切回來她身邊。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里帶著些無助的意味,“安寧,我該拿你怎么辦?”
等到時間到了,真的要放她走嗎?
蘇?川起身坐回沙發(fā)上,垂眸看著床上熟睡的安寧,寂靜的雨夜,那張熟睡的臉與記憶中的女孩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