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靜時，石氏從屋子的隱秘處取出一只錢袋遞給江猛，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小誠子今日給我的?！?p> 江猛接過錢袋，大概稱了稱重量，面色一沉。
石氏解釋道：“我也與他說了，不需要他的銀子，可他執(zhí)意要給，我也怕給孩子們看見，只好收下了?！?p> 錢袋里的銀子足夠叫他們這樣的人家過上闊綽地過上一兩年。
江猛沉默了半響，才道：“他還說了什么？”
石氏感嘆道：“十三年沒登門了，想說的話太多了。但我看得出來，他最主要是來看江晚的?！?p> 江猛正色道：“晚兒是石小姐的孩子，他跟著石小姐多年，蒼天可鑒的忠心。對于江晚，他自然是格外關(guān)注?！?p> 石氏心中欣慰，道：“小誠子如今隨盛家主姓，改了名字叫作盛晟。他今日來略略和我說了一些，現(xiàn)在只要是蘭溪府盛家的生意，都由他做主?！?p> 江猛大笑數(shù)聲，稱贊了一句后生可畏。
石氏也道：“我也沒料到，小誠子這般能干，竟能做到盛家那樣高的位置。當(dāng)初走的時候，我都擔(dān)心他?！?p> 江猛忽然問：“江晚半道自己跑回來，他們見到？”
石氏點(diǎn)頭：“見到了呀。我正要問你，晚兒披散著頭發(fā)，一臉的不高興，是誰惹了她？”
江猛微露窘迫，道：“也沒什么，不過是她在客棧偷聽見，彭大哥有意想促成晚兒和彥哥之事，她翻窗逃走的時候，正好被我瞧見了，喚她她也不回來，看來是真生氣了……”
石氏驚詫，聲調(diào)不由高起來：“彥哥？”
江猛道：“晚兒今年一十三歲，再過兩年及笄了，正好是適婚的年紀(jì)。彭大哥也是擔(dān)心晚兒給人定下了，才提前與我說的?！?p> 石氏心存不滿，道：“晚兒的真正出身，可不尋常人家能配得起的。起先，張庭芝的族弟，你可是也沒有答應(yīng)的?！?p> 江猛道：“我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江晚是族兄之女，我不可能為她擇個她不喜歡的夫婿?！?p> 彭家的情況，江猛夫妻是再清楚不過了，說句不好聽的，那和家徒四壁沒什么區(qū)別，連新建的房舍還是村民一時好心或賒或借建的，欠了一村子的人情債，哪家女兒愿意嫁給他家。
石氏神情緊張，道：“彭勇昌與你是生死至交，你這幾個月幫他已經(jīng)夠多了，總不能連晚兒都……”
江猛篤定道：“我不會這樣做的?！?p> 石氏見丈夫態(tài)度還算堅定，也不好說什么，隨即抱怨起來：“今年是怎么了，開春開始，就那么多人來提晚兒的婚事?！?p> 江猛道：“你沒發(fā)現(xiàn)晚兒如今是生越來越好了？”
“沒覺得，晚兒不像小姐，小姐豆蔻年華時，舉手投足間那種絕世風(fēng)流，那才叫美。”
石氏在煙花之地待過幾年，秦樓楚館，是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江晚在她眼前長大，這些年是拔高了個兒，可對石氏而言，也不算長到有多美的地步。
江猛沒有見過石綽，但坊間流傳過她的美貌與風(fēng)采，只是在妻子面前也不好過多評價其他女人的美麗。
石氏全然不在乎江猛怎么想，眼眸里閃爍出透亮的光，嘴角皆是過去回憶里的美好。
“小姐那樣的氣質(zhì)品貌才稱得是世上真正的美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被她深深吸引……”
江猛許久沒見過妻子流露出這般神情，追憶中摻雜扼腕與怨意，于是道：“我知道石小姐對你而言非同一般?！?p> 石氏深深道：“小姐不但是我的恩主，更是我指路人。如果不是小姐，我活不到今日，更不會與你成親，過上現(xiàn)在這般安穩(wěn)踏實(shí)的日子。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給的，所以……”
石氏話音一沉，目光投向江猛，竟有警惕的鋒芒，斂去了往日的溫柔和順從，神情認(rèn)真地說，“江晚絕不能輕易許給那些凡夫俗子，她若要嫁，自要配上這世上最好的男兒，就像小姐與江公子一樣?！?p> 江猛不由一愣，詫異道：“可江晚如今是我們的女兒，你不是希望她一輩子平安順喜，真正的高門大戶怎能會娶一個農(nóng)戶的女兒?！?p> 石氏淡淡道：“誰說我要讓晚兒去嫁什么高門大戶？”
江猛好笑地看住妻子，問：“那什么叫作世上最好的男兒？除了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哥，平頭百姓養(yǎng)得出世上最好的男兒？”
石氏頗為自信的說：“江晚瞧得上的便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無關(guān)出身與地位?！?p> 江猛問：“你怎么知道江晚選得出來？”
石氏道：“我看江晚是有主見的孩子，從前的張公子，或是張庭芝的族弟，江晚說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p> 江猛笑了笑，并不在意。
石氏繼續(xù)道：“是真的。我隨后也悄悄去打聽過，這兩家都不是什么良配，張公子人品有瑕暫且不提。張庭芝與你是昔日同窗，我家女兒與他的族弟怎么都差了個輩分。張庭芝的族弟家境并不寬裕，聽聞是考中了童生后多年未再考中，而且人也到了弱冠之年，仍未娶親。憑著這兩點(diǎn)，我就不同意?！?p> 江猛攤開手，道：“那也不算是江晚自己選的?！?p> 石氏笑了：“反正只要是晚兒選的，我這個當(dāng)娘的就會同意?！?p> 江猛忍俊不住，道：“如果江潮長大之后也說要自己選媳婦呢？或是江淑自己也要擇婿呢？你真的會答應(yīng)?！?p> 石氏曬然道：“這就不一定了，他們可是我們的孩子。世間就沒有比得上江公子和小姐的人，潮兒和淑兒就是比不上晚兒?！?p> 江猛笑意僵了僵，這媳婦怎么如此偏心，連自己親生的都瞧不上。
石氏見江猛的神情，不由道：“這確實(shí)是比不上的?！?p> 江猛故意道：“那洋兒和汝兒呢？”
石氏道：“比不上?！?p> 江猛一言不發(fā)地走近石氏，雙手將妻子橫抱了起來。
石氏雙腿離地，嚇得一蹬，責(zé)備道：“你是做什么？”
江猛沉吟：“再生個你瞧得上?！?p> 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