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觥籌交錯,舉杯勸盞,熱鬧自不必說。而在那首席上,除了蘭宇家主蘭宇宏之外,坐著的幾個男子,便都算是慕這洛河白的名字而來,當年他們就是洛河白的鐵桿粉絲,奈何洛河白卻無嫁人之意,故久而久之,各自便也冷了心,認了命,娶了妻,生了子。只是這洛河白,在他們心中,仍然是白月光。
這洛河白少說也四十了,但是看著卻直如三十左右,恬靜淡雅,自有一股迷人的風采,喝了幾杯酒,這幾位男子便借了酒膽,腆著臉,要洛河白獻舞一曲。話說當年洛河白一曲《清風鳴》直舞得當時之人月余也未找到自己的魂。
洛河白本來此不過是因水靈兒過生日,也就順便帶著小孩兒來看看爹娘,卻不曾想到這蘭宇宏竟然大辦了酒席,而眼面前這些人竟然十分熱忱得湊著熱鬧,害得她如今心中有十足不快,只是耐著性子坐著。如今不過幾杯酒下肚,眼面前這些人就有些不堪,愣是她一向風輕云淡,此時也略皺了皺眉,最后也只得讓自己的徒弟上場來搪塞。
水靈兒后來知道這場鬧劇竟然以自己獻舞落幕,直嘆這哪里是過生日,簡直就是過劫。但是師命如此,也只好換了衣服出來。
只見這水靈兒換了一套水荷色舞裙,青紗輕裹了窈窈身子,長袖隨風舞,面龐皎潔如月光,煙眉杏眼,鼻矗如峰,朱唇小小,雖還未長開,但已經(jīng)顯出了絕色面容。一時青木沅彈琴,葛褐楓吹簫,樂聲嚶嚶,直讓人如夢如幻,而水靈兒揮袖而舞其間,身若無骨,盈盈而施,真只如那裊裊清風,似乎隨時都可能就此化羽而去,此等舞姿恐怕就是廣寒宮正主在此也要自嘆不如。
一曲舞罷,眾人也還只是目瞪口呆,水靈兒哪管了旁人,忙撤身回去換了衣服,又悄悄坐到席間。
此時贊譽之聲倒是不絕于耳了。
卻聽見上席那邊鳳炎家主鳳炎域說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風姿不減當年洛河妹妹。”
“恐怕此后你蘭宇家的門檻也是要被踩破了哦!”葛褐家主,葛褐楓的叔叔,葛褐云溪說道。
“哪里,哪里,各位謬贊了!”蘭宇宏滿面紅光說道,話說女兒有如此表現(xiàn),他也是沒想到的,如今自然是高興異常,不免連連多吃了幾杯。
……
這邊水靈兒才坐下,朝席間各位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便也就坐下來繼續(xù)吃。話說,這半日了,她還未吃幾口東西,這又被叫去跳舞,累了一身汗,如今更是餓了。對于席間贊譽之言,也只當作了下肚的佐料了。
“我想到了要你答應我什么了?”恰巧,這玄衣男子坐在水靈兒身旁,如今見她坐下,便側(cè)身悄悄說道。
“什么?”水靈兒頓時忙咽了口中食物,睜大眼睛直看著玄衣男子。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種不詳?shù)念A感。
只聽玄衣男子微微一笑,口中道:“嫁給我!”
他說得自信而篤定,如在商鋪中看上了東西,對掌柜的吆喝一聲道:“這東西我要了,包起來!”
水靈兒卻是嚇得不輕,明明飯食已經(jīng)吞干凈了,卻仍覺噎得不行。難以舒張的郁悶和極致的憤怒讓她頓失了理智,“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
……
時光荏苒,轉(zhuǎn)瞬已是七年后了,當年水穆國六皇子風陵,如今已是封疆城主了,封地囊括幽、蘘、辰、霄、昀五城,又因著是鳳炎王后唯一嫡子,雖水穆國皇帝風升司春秋正盛,暫無立儲之意,但風陵倒也是水穆國諸皇子中勢力最是顯赫之人。只是這封地臨近上清國,而上清國近來又與水穆國很有些齟齬,雖然大戰(zhàn)未有,但是小的沖突卻日日有些。故這水穆王便下旨讓風陵督查邊境。
亦或者盛極則衰是為天數(shù),這日,從王宮中走出一輛馬車,直奔了邊境,本不過是奉旨勞軍,卻未想竟是這六皇子府厄運的開始。
這要從王宮中走出的纖纖郡主說起了,她是風升司胞弟的遺孤,從小養(yǎng)在王太后宮中。本這勞軍的差事怎么也不會落到她的身上。只是這纖纖郡主如今長到十八九歲,明年便也就要大婚,可是卻從未出過宮,想來成婚后,諸事繁雜,哪里還能自由自在到處看看,便把此引為人生憾事。每日里總思忱著要去宮外看看世界,況平日里又與風陵親厚,如今聽了水穆王要遣使者去風陵那里勞軍,想來兩軍也未開戰(zhàn),自不會很危險,而且從王都一直到邊境泗城應當風景不錯,定能見識不少風情。便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從太后游說到王后,撒嬌耍嗲送禮物,無所不用,也幸好水穆國民風開化,倒也不是女子便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故這纖纖最后終于就得了這一圣旨,去邊境勞軍。
卻也是正巧,這風陵家眷這些日子正在昀城祭山神,聞說纖纖郡主勞軍就要到了昀城,一時風陵側(cè)妃甚是有意想一同前去看望陵王。王妃雖有些不樂意去,但終究磨不過自己的姐姐,便也只好答應了一同前往。
卻說這王妃又到底是何人呢?是的,這王妃卻正是蘭宇水靈兒不錯了。此話又說來甚長,那日風陵提出事情后,水靈兒頓時便在飯桌上哭了起來,惹得一桌子人都甚是驚異,待問明了原由,眾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就是鳳炎卿,也沒想到這個悶不吭聲的表弟竟然會來這么一招,當時也只得出言安撫道:“水靈兒,別哭了,我表弟逗你玩的。”
那風陵也不作聲,面色甚是淡定地抿著酒,這水靈兒哭了一陣,見風陵不再提及,只道他真的是開玩笑,也就顯出了小孩心性,大吃了起來,此后便也就忘記了。在家小住了幾日,便又跟著師傅回到了洛申院學習,一時也就把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誰知數(shù)月后收到父親來信,說水穆王派使者替六皇子風陵求親,更說水靈兒已答應了此親事,如今聘禮已到了山門。
雖然各隱族也和外族通婚,特別是王族,但是向來也都是些旁系,并且也并不是提倡這樣的事情。畢竟隱族之所以隱,就是因為不滿世外王權(quán)對平民的盤剝與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故自成一國。自然,其間還有他們的驕傲和對世俗王族的不屑。平日里兩不相干涉。這王族自是喜歡和隱族成親,因這隱族手里都多少有些大牌,不然也不至于能自成一國。而這隱族卻甚是不愛和王族聯(lián)親,不愿陷入權(quán)爭,更不想成為王族的槍手。如今這風陵,雖是鳳炎家主的親外甥,水穆王的第六子,鳳炎王后的唯一嫡子,長得也算是儀表堂堂,看著也算是文韜武略,但是這蘭宇宏卻也并不看在眼里。只是對方說水靈兒已經(jīng)答應了,心內(nèi)雖甚是奇怪,但看對方言之鑿鑿,便也只好差人急速送信。畢竟,信譽是所有隱族的第一原則。
這水靈兒收到來信,頓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把兩個師兄大罵了一頓,哭天搶地,大發(fā)了一通脾氣,卻也不甘任命,極言自己答應的并非此事,細呈當日情形。雖他們從小也就被教導做人的信譽問題,這水靈兒雖然還小,也還是小孩心性,但是在大事上也甚是明白,知道自己此次陰溝里翻了船,但她可不愿意啞巴吃黃連。這青木沅和葛褐楓更是把那風陵恨得牙癢癢,不說此人算計了自己的師妹,就說竟然搶走了他們樓臺天上的月亮,也是實在可恨得緊,但是終究想來,水靈兒是蘭宇家主的掌上明珠,定然不會就這么嫁那風陵的。
可是,卻不料,蘭宇宏竟然回信說,信譽大于天,既然水靈兒答應了,就得去實踐自己的諾言!
隱族確實是把信譽看作是第一原則,隱族之人寧死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言。但此時,單說信譽之事,實在過于牽強。
但,卻又偏偏挑不出錯來。水靈兒、青木沅和葛褐楓雖然氣得直冒青煙,卻也不能說出半個不字。洛河白也只是暗嘆了一聲,一切緣由自有因果,雖然可惜,但也只得隨她去了。
這場親事也就算是結(jié)上了。本來水靈兒想著至少也要等六年后自己及笄了才會論及成親,故也打算著能拖一年是一年,或許那風陵突然在哪看開了眼,便放過自己了。卻不料到,不過四年時間,水穆國就派著人來催促婚事,因著皇子成年,待要封封,卻又未成親,待要不封,庶子們都封了實在也不好看。也就和蘭宇宏商量,先成親,等待及笄后再圓房便是了。
這蘭宇宏待要不理,卻又怕了此后這些人為難了水靈兒,況且人家道理都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便只好把自己表兄的庶女蘭宇春一起嫁過去,一來蘭宇春也到了尚嫁的年紀卻又無找好人家,當然主要的還是能夠照料蘭宇水靈兒一點,水靈兒尚小,蘭宇春去了王府掌事至少也便宜一些,不然這陵王不知道從哪里娶了些側(cè)妃出來,也不知道要把自己這楞傻水靈兒欺負成什么樣子。
故這水靈兒雖然嫁過去了,由于未及笄,又有蘭宇春持家掌事,所以甚少待在王府,也只是跟著師傅師兄們瘋玩,心里雖然總是如鯁在喉,但也還好眼不見心不想,也還很是逍遙自在的。
每日里練劍習舞,與師兄們采藥抓獸,倒是不覺了歲月流金。
只是,時光匆匆,轉(zhuǎn)眼數(shù)年已過,水靈兒及笄,又不得不從大山里走出來,告別那明月清輝,青山綠水,來到這熙熙攘攘,雕磚漆彩的繁華之地。雖然這城市的熱鬧也讓水靈兒有些興奮,但是面對風陵卻總也覺得不自在,就如面對自己的姐夫,卻又要說是自己的夫君,故直嚷嚷了要再跟著師傅師兄學習幾年。這風陵倒也甚是禮讓,也并不為難她。如此,又拖了兩年,實在再無借口,便只好回了這王府。二人倒也互生了些情愫,只是水靈兒心內(nèi)終究有些尷尬,這風陵也甚是愿意等,二人便也還未圓房。
如今聽著芊芊郡主要去邊境勞軍,水靈兒雖然不甚關心權(quán)利之爭,但是心內(nèi)清明,她自是知道雖然此時也還未爆發(fā)正面戰(zhàn)役,但是戰(zhàn)爭或許也就在旦夕,況且兩國邊境多間諜,一時遇上了也甚不好,故不怎么愿意前去。只是這蘭宇春,這些年來雖然和風陵算不上是恩恩愛愛,但是卻也相敬如賓。
自然,讓水靈兒尷尬的便是這堂姐愛風陵是愛到了骨頭里,如今與風陵分離了有些日子,自是十分想念,又有纖纖郡主要去,便也就十分想往。這王府里名譽上當家人雖然是水靈兒,但是掌事的卻一直是蘭宇春,這水靈兒也經(jīng)不住蘭宇春的軟磨硬泡,也只好同意了去,想來有自己護著,等閑人也是傷不到自己一行的。
一行馬車悠悠行了半月,卻不料才到邊境泗城,風陵的接應還未到,倒遇上了上清國的人,此行陵王府的侍衛(wèi)帶得雖算不少,可怎奈何對方埋伏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