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王府祖上太爺原是征西元帥,因征伐得勝,戰(zhàn)功赫赫,先皇非常高興,收太爺為義子,封平陽王。
從此,陸家顯赫一時,如烈火烹油。堂堂陸王府,乃京中貴地,是官宦貴族亟亟交往的家族。陸王府宅位于金陵城南,因陸王爺喜愛花草雅趣,請了京里有名了園林師傅擴建園子,耗時整整一年有余才完工。
陸王府太夫人也愛熱鬧,恐怕花草冷清,園林寂寞,便在每年的三月三春景正盛的時候,舉辦茶會,邀請京中貴女參加;而陸王爺便在這一天邀請城中的公子少爺來參加酒會,于是,每年的這一天,正是花團錦簇,熱鬧非凡。京中的官宦女子,清貴人家,也以能被邀請參加陸王府的三月三茶會為榮。
不過這一天,王府西側(cè)池塘邊的望星院里,卻氣氛緊張。
“錦繡,我問你,二公子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沒有回來?”
地上的小丫頭雖然緊張,倒也鎮(zhèn)定,道:“回夫人的話,婢子真不知道。昨天讓小廝回來傳話說:在外面與幾位同僚吃個飯,吃完便回的。”
陸夫人聽了,急道:“那他一晚上不回來你們怎么也不來告訴一聲?”
丫頭道:“平時,公子也有赴席晚歸的,婢子以為這次也是這樣……”
“你以為,那他怎么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回來,你倒是,哎!你們都給我出去找,找到便罷了,找不到……”陸夫人說到一半,便哽咽搖頭,說不下去了。
這一天整個陸王府事緊張而又慌亂的,府里的下人去了京城的各個府宅、酒樓、街道,連城外也去了好幾批人,陸夫人發(fā)了狠,告訴管事把望星院里伺候的人都帶出來,準備發(fā)賣,沒想到第二天門房小廝卻送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母親安心,我沒事,只暫時有些事情,走脫不開,三兩日便回。讓錦繡她們?yōu)槲覝蕚浜棉裁遵R蹄水,我三日后可是要招待客人的,一切交給母親了。
看完字條,陸夫人懸著的一顆心才落了下來,又氣道:“這壞小子,一晚上不回來,只寫了這勞什子?!币慌缘墓苁履镒有χf道:“瞧夫人說的,二公子一直最是孝順貼心的,你看逢年過節(jié),哪次沒給夫人送禮物,上次元宵節(jié),還給夫人帶回一只荷花燈籠?!?p> 只見陸夫人撲哧一笑:“這臭小子,帶那么大只燈籠回來給我點在院子里,晚上像白天那么亮,惹得二房那里著急來問是不是走水了。”邊說,陸夫人邊走出了望星院,管事娘子疾步跟上問道:“那錦繡那幾個丫頭?”只見陸夫人擺手道:“留著那幾個吧,不過你去跟她們說:以后公子去哪里了一定要來說一聲,再有這樣的情況,我也不是這么好性的了。走吧,再過三天就是三月三的茶會了,我那兒還有一堆事沒做呢,這個壞小子,還給我添亂……”
望星院里跪著的幾位丫頭看陸夫人一行走遠了,急忙過去扶起最前面跪著的錦繡:“姐姐,沒事了,快起來吧?!?p> 錦繡慢慢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旁的小丫頭道:“姐姐是公子身邊的第一得力的人,從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還不如跟夫人說實話?!?p> 錦繡淡淡道:“已然得了公子信任,我們更加應該效忠公子啊?!睅兹藷o不稱是。錦繡心想:只是公子,這一刻,你到底在哪里呢?
這日,亦君正在院子里畫竹子,畫到興起,不想身后傳來聲音道:“妹妹只學畫不到兩月,卻胸有成竹,真不簡單?!?p> 轉(zhuǎn)頭一看,卻是亦雪,只見她身邊跟著的侍菊正抱著兩幅畫卷,“太子殿下賞給父親一些字畫,我知道你愛畫,便挑了兩幅畫給你。”
亦君忙接過,道:“還是姐姐了解我。”亦雪拉起她的手,道:“走吧,祖母讓我們?nèi)ヌ纛伾?,布料呢?!?p> 來到翠云堂,門口的小丫頭忙笑著迎了出來:“兩位姑娘可來了,老夫人正念叨你們呢?!?p> 姐妹兩人含笑點頭,來到內(nèi)屋,只見里面軟塌上正歪著老夫人,一旁坐著韓府老爺韓遠橋,另一邊的第一個位置空著,第二個位置坐著的是柳姨娘,旁邊是韓曉月。
兩人忙上前施禮道:“給祖母請安,給父親請安?!?p> 老夫人擺手叫珍珠道:“快把那些衣服料子拿出來,讓丫頭們挑一挑?!?p> 珍珠忙招呼了好幾個小丫頭將各色的暗花紋衣料擺在桌上?!斑@是今天太子殿下賞給你們父親的。雖是暗花紋樣,我瞧著倒有幾個素色式樣的不錯,你們自己看看?!?p> 亦雪道:“辛苦父親了。”韓老爺微紅了臉,卻也有幾分高興,道:“你們姐妹和睦,孝順祖母,為父便心滿意足了。近日陛下命太子殿下入朝聽政,太子殿下身邊不能沒有人,接下來為父會更加忙碌,家里的中饋和祖母就交給你了。”
亦雪附身道:“家里姐妹和睦,祖母也疼愛我們,家里的中饋祖母一直在教我,父親寬心?!?p> 韓父微笑點頭,又看向亦君:“聽月影先生說,你的畫還可一教,你可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先生對你的期望?!闭f罷,擺手讓身后的小廝將一個布包交給了亦雪身邊的琉璃?!斑@是為父以前畫畫用的舊筆,還有一些顏色,送給你了?!?p> 亦君又驚又喜,忙俯身謝過了。韓父又囑咐了韓曉月幾句,便笑著起身道向老夫人道:“母親,孩兒先行告退了?!?p> “行啦,你去忙吧,免得幾個丫頭不自在?!?p> 回迎香閣的路上,春花爛漫,彩蝶飛舞,陽光透過從從樹葉灑在小徑上,走過聽芳軒,便是水榭池塘,水邊嫩柳正隨風而動,別樣動人。亦君一路看來,不由癡醉,心道:就這樣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才是好呢。
陸王府的三月三茶會很快就到了,這一日,女眷在府內(nèi)的聽風湖邊聽戲,王府請的戲班子被安排在了湖上的醉清臺上唱戲,隔著水音,戲音隱約,隨風飄來,別有雅趣。
王府共上三道茶,第一道茶是大理沱茶,才剛端來,便有濃濃茶香,入口便是一絲苦涼,再回味隱隱甘甜;第二道茶則是甜茶,在茶中加入了紅糖和牛乳,有苦去甜來之意;最后一道茶便是雪綠茶,甜中帶辣,回味無窮……
喝完兩三道茶后,各府年輕的小姐們便不約而同地離席,有些聚著談話;有的研墨作詩;有的湖邊喂魚;有的駐足品畫,原來陸王府在聽風湖邊放了各種畫作,讓做客的女眷們品賞。
亦君原來陪著姐姐和祖母來到陸王府覺得很是無趣,聽風湖邊的畫卻吸引了她。喝完茶后,姐姐便被祖母叫去見人,留了她一個湖邊觀畫。
亦君很喜歡這樣的消遣方式,也不用去應酬不認識的人,她一人且走且觀,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不僅有水墨,還有沒骨,工筆小樣,雖然格局不大,卻也別有新意,看到一幅仕女圖后,她站住了,整幅畫淡而不素,很有意境,不由看癡了。
“也不知這個陸聽寒去了哪里,明明和我們約好今日賽馬的?!?p> “哎,那里有個人,畫旁那個穿湖藍色衣服的,長得長得真不錯,讓我去看看,是哪個丫頭……”
“子淵,你別胡鬧,今日是三月三,陸府有不少別家女眷呢……”
“你別管,我堂堂侯府白三,配不上哪家小姐?”
當亦君也注意到這些說話聲時,想要躲閃也來不及了,正想著怎樣脫身。
突見從一旁樹上躍下一個紅衣男子,這人向那群人走去,邊走邊大聲說:“原來你們在這里,我還到處找你們呢。”
來人一見紅衣男子,高興道:“瑋州,總算找到你了。”
那個白三公子卻有些不快,向前道:“等我去問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紅衣男子拉住手臂:“白三公子,聽說你騎射功夫了得,今日難得,比上一場如何?”
說著,便強拉了那位白三公子走遠了,一行人陸續(xù)跟著去了。亦君這才了口氣轉(zhuǎn)身,卻沒見到紅衣男子轉(zhuǎn)過樹林時投來的目光。
亦君剛要邁步往回走,身后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這幅仕女圖雖用淡墨,卻猶如遠山雨后,清新淡雅,久觀不厭?!?p> 亦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來,看到身后一個穿著青袍的公子,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她突然想起那天在聽雨軒旁的小徑上的那兩個人,這個青袍公子正是其中的一位,看著對方期待的目光,她有些局促,道:“我也是看著喜歡,看到這幅畫時會有淡淡的欣喜和哀愁交織,很難言說?!?p> “我也很喜歡這幅。”這男子聲音真好聽,亦君想著,但也明白不可久留:“這位公子,我已經(jīng)觀畫許久,恐家人擔心,先告退了。”說完,她便轉(zhuǎn)身離開。只留那位公子一人站在畫邊,長身如玉。
回到席上,看到了急得團團轉(zhuǎn)的琉璃,一見亦君,她一下抓住她道:“姑娘,把我嚇壞了,怎么一轉(zhuǎn)眼你就不見了,我四處都找了……”
亦君笑道:“我只是看畫去了”。
只見一旁坐著的韓曉月冷笑一聲,不置一詞。不一會,祖母便和祖母回來了,只見亦雪滿臉通紅,祖母卻滿臉笑容。亦君拉住韓老夫人道:“祖母只管帶著姐姐去受用去了,也不帶上我,我只能在這里呆坐呢。”說得老夫人大笑。
不一會兒,開席了。因為人多,陸夫人吩咐把席面開在湖邊,由丫頭來回將菜肴擺上。醉清臺飄來清幽的琴笛聲,很是清雅。
亦君一邊吃著,一邊聽著旁桌的姑娘們聊天,“這陸王府真是漂亮?!?p> “你們不知道吧,陸家兩位公子才是俊美不凡呢?!?p> “陸家大公子是世子陸軒然,的確是器宇不凡,那二公子呢?”
“你們真是孤陋寡聞,連陸二公子都不知道,字瑋州,號倚玉,陸聽寒,是金陵城今年的武試的探花郎呢?!?p> “武探花算什么?就算是武狀元,也不過是個六品武官,要說,還是世子爺風姿不凡,名門高位呢……“
亦君一邊品嘗著菜肴,一邊東一耳朵,西一耳朵地聽著小道消息,卻也覺得別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