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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戀語

第七章 往事

格桑戀語 悠然閣主 2962 2020-04-29 21:05:47

  洛桑帶著路靈犀順著小路往前走了一陣,視線突然就開闊了。

  漫山遍野的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綻放了。遠(yuǎn)處的山頂卻還有皚皚白雪,像戴了可愛的小帽子~

  “這里的氣候跟我住的地方真像……”路靈犀突然說道。

  “嗯,是那個叫做蒙特利爾的城市嗎?”洛桑看著路靈犀,問道。

  “沒錯,你還記得……”路靈犀有些驚訝,因為這種名字,不像是第一次聽說的人會記住的,她只在昨天和孩子們說過一次。

  洛桑很想告訴路靈犀,他很在意她,她說的每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的刻在他的腦海中……

  可他沒有說出口,生怕自己冒犯到她。

  靈犀頓了頓,接著說:“嗯,我的家,蒙特利爾。曾經(jīng)是對我來說,最美好,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它被稱為北美小巴黎,浪漫,厚重。真的很好。我從小就跟著媽媽移民去了那兒。

  那里的氣候,也是像這里一樣,冬天很長很長,從十一月份一直到第二年的四月都會下雪。

  但是一進(jìn)五月,天氣就驟然變暖,草不知不覺就會綠,花兒也會盡數(shù)綻放。年復(fù)一年,都是如此。所以,我覺得這里很親切?!?p>  洛桑沉默聽著,躊躇了一下,卻還是問道:“為什么說曾經(jīng)?現(xiàn)在它不美好,沒有安全感了嗎?”

  路靈犀很久都沒有說話,久到洛桑以為自己不會再得到回應(yīng)的時候,卻突然說了一句:

  “不美好了,也沒有安全感了。現(xiàn)在那是個我想逃離的地方。是個處處讓我厭惡的地方?!?p>  她的神情,真的很悲痛。痛到,洛桑的心也跟著痛了。

  兩人沉默的走著,低著頭,四周除了風(fēng)聲,再沒有別的聲響了。

  突然,洛桑輕輕對路靈犀說:“靈犀,你看前面?!?p>  路靈犀抬頭,眼前竟展現(xiàn)出一片絕美的畫卷。綠草綿延而下,如海波傾瀉……

  花海的盡頭,是一條蜿蜒平整的公路,那是路靈犀來的地方,是國道,新修的柏油馬路在日光的照射下,閃著光。

  而馬路旁邊,竟然是他們的學(xué)校,格桑希望小學(xué)和技藝園。

  黃白黑三色相交的兩棟小樓和大片未開發(fā)的園地,在高處看格外鮮艷,璀璨如太陽。

  學(xué)校的園地更遠(yuǎn)的地方,又是成片的林子,還有裊裊炊煙……

  處處都有牦牛群悠閑而過,而就在靈犀和洛桑身邊不遠(yuǎn)處就有一對馬媽媽和馬爸爸帶著一匹小馬駒,吃著草,看著風(fēng)景。

  “啊……好美啊。這里,真的好像一個夢?!甭缝`犀覺得站在這里俯視萬物,心情也輕松了很多,不禁感嘆道。

  “靈犀,這里,就是一個夢?!?p>  洛桑站在路靈犀身邊扭頭看著她,很認(rèn)真的說道:“你愿意聽一個故事嗎?”

  靈犀點頭,洛桑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疊成一個方形,鋪在草地上,讓靈犀坐在上面,他也在旁邊草地上席地而坐。

  “這里是我媽媽的家鄉(xiāng),但我爸爸,其實是成都人。

  他是個攝影師,也熱愛旅游。他來到這里,認(rèn)識了我的媽媽,那時,她只有十八歲。

  她很美,正趕上藏歷年的慶典,大家在山上耍壩子,爸爸也在,媽媽唱歌,跳舞的身影讓他著迷。

  他們相愛了。

  后來,我爸爸就把媽媽接到成都去了,所以,我是在成都出生的。也在那里度過了好幾年的時間。

  但是媽媽一直不太喜歡成都。她很想念家鄉(xiāng),想念這片草原,想念這里的陽光,這里的一切……

  媽媽說,這里的孩子們生活很艱苦,真的有許多孩子都沒法念書。

  而爸爸當(dāng)時家庭條件還是很好的,又生性崇尚自由,反正他的照片都能拿獎,怎么都能掙到錢,于是,就帶著我和媽媽回來了。

  那年,我十歲。

  他說,要在這里建立一所希望小學(xué)。

  就在媽媽的家鄉(xiāng),絨岔村,錯阿鄉(xiāng)。他要讓這里的孩子們都能上學(xué),他要提供免費的教育。

  于是爸爸用家里的存款建了格桑希望小學(xué),那個小學(xué)是在舊址,在一個山坡上,你還沒去過。

  等你去那邊給小朋友們上課的時候,就能看到了。

  一年后,小學(xué)建成了,叫格桑希望小學(xué),是因為,我的媽媽名字叫格桑德吉。

  爸爸深愛著她。

  學(xué)校有了,可是沒有老師怎么辦,所以我爸爸就親自當(dāng)老師,給孩子們上課,教中文,數(shù)學(xué),講他的故事。

  我媽媽也教孩子們唱歌,跳舞,做些手工。我卻因為從原本成都一所很好的小學(xué)回到這里,沒有學(xué)上了。

  其實當(dāng)時,我很難過的。

  我喜歡成都,對我來說,那里才是我的家鄉(xiāng)。

  我在那兒長大,有很多好朋友??墒前职譃榱藡寢?,還是回來了。

  我說,我想上學(xué),怎么辦呢?爸爸說,他可以做我的老師。

  小孩子的心性并沒有那么持久,過了一段時間,我也不在意了,漫山遍野的跑。

  放牦牛,騎馬,滾草坡,每天玩兒,我覺得太開心了。

  爸爸還翻新了媽媽家里的老房子,蓋了很漂亮的二層樓,木頭雕的樓梯,還請了技術(shù)很好的畫師,將房頂,樓梯,墻壁,處處都設(shè)計的精美好看,畫了各種吉祥的裝飾。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其實現(xiàn)在技藝園里學(xué)唐卡的孩子們有幾個會說中文的,他們都是原來希望小學(xué)的孩子。

  幾年前,爸爸發(fā)現(xiàn),小學(xué)是不夠的,他們會些中文算術(shù)也沒有什么用,他小學(xué)的孩子們,畢業(yè)了,可是回到家里,沒法繼續(xù)上學(xué),將來也還是要以放牦牛為生。

  于是,爸爸就開始孕育你看到的那片園區(qū)。

  其實爸爸是想建一個格桑文化園。把小學(xué),還有現(xiàn)在的唐卡技藝園都放在一起。

  于是,爸爸回到成都,把家里的大房子賣掉了。

  他回來,帶著一大筆錢,買下了那塊地,開始設(shè)計圖紙。改了一稿又一稿,最后才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那是三年前。那一年,我二十歲。

  那年我的生日禮物,就是我剛才載你的那輛摩托車。

  爸爸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一輛摩托車。他還說要帶我去成都挑一個我最喜歡的頭盔。

  我說不急,現(xiàn)在學(xué)校要修建了,每天多忙,沒有時間去成都。

  學(xué)校開始動工了,爸爸很開心,每天都在工地里和工人們一起干活,我也一起幫忙。

  媽媽每天都給我們做飯,送飯。

  我們以為,一切都會很好的。

  可是沒想到……工地坍塌了,出了大事故。

  我的爸爸,被活活埋葬在下面……

  找到他的時候,血肉模糊,已經(jīng)沒了人形了……

  我的媽媽,也悲痛欲絕,身體哭壞了,沒過多久,她也跟著爸爸一起走了。

  二十歲的那一年,我失去了他們,失去了家……

  我曾經(jīng)真的很討厭那片園區(qū),因為就是它讓我失去了我的一切……

  于是……園區(qū)擱置了。

   因為我真的不想再繼續(xù)了……

  我也想離開這里。

  我原想回去成都的,我喜歡唱歌,雖然我沒上過什么學(xué),可是,也許我可以實現(xiàn)我的夢想。

  這是個令我傷心的地方。

   我只想逃離……

  我也真的走了……騎著我的摩托車,一路走,一路哭。

  可是走到一半,我還是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

  因為我突然覺得,我在背叛我的爸爸媽媽,我正在離我們的家越來越遠(yuǎn)。

  他們?yōu)榱诉@片土地,花費了他們的半輩子。可我卻要離開了。

  我突然覺得我似乎真的很不孝。

  所以我回來了。

  爸爸的錢剩的并不多,所以園區(qū)很多地方都沒能建造的如他所愿,小學(xué)部也沒能遷進(jìn)來,只先開始了技藝園。

  別的地方,你也看到了,都是一片荒蕪。

  我的舅舅,也就是巴吉,他很小就去寺里當(dāng)喇嘛了,這里的很多人家的男孩子都去當(dāng)喇嘛,因為會受人尊敬,也有香火錢。

  而他們都尊重我的父親。

  所以,他們一起籌款,幫我維持著這所學(xué)校。

  我很感激他們,因為如果沒有他們,我的爸爸一切的心血,都會付諸東流,而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本事都沒有。

  即掙不到錢,也沒有學(xué)歷,沒有工作……

  我……一事無成,一無所有……”

  洛桑的淚一滴滴落入草地。

  他的整顆心……都被劇烈的痛撕扯著,他看著那片美麗的校園,心中卻滿是悲痛。

  整個人都在悲痛中顫抖著。

  而旁邊的路靈犀,也早已泣不成聲。

  她看著洛桑,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如此心疼一個人。

  那種感覺,讓她不知所措,快要窒息。

  她突然跪在草地上,將洛桑顫抖的身體攬入懷中,緊緊擁抱著他。

  她啜泣著,輕輕的拍著洛?!幌乱幌?,似在安撫她幼兒園班里想爸爸媽媽的小孩子。

  許久,她輕輕說,“洛桑,你很棒,真的很棒。你是我見過的所有的男人里,最善良美好,最值得敬佩的人。

  真的。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天堂看著,一定會為你驕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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