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蘇醒

　　沉睡中的路靈犀，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是她和她的初戀……

　　趙燃，那個騙了她的男人，那個讓她憎恨的男人……

　　他們正在蒙特利爾的香檳大橋上爭執(zhí)，趙燃跪在她面前喊著什么，天陰沉著，狂風(fēng)大作。

　　無邊無際的雪……似乎有猛獸在咆哮。

　　她轉(zhuǎn)身奔跑，逃離，趙燃不肯放棄，拼命追著她。

　　他跑的很快，一把將她抓住，憤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她……在掙扎著，拼盡全力掙扎著……

　　 推搡中，他們和狂風(fēng)暴雪一起，墜入了冰冷的圣勞倫斯河。

　　趙燃在嘶喊著，她只想逃離……

　　 她拼命的劃水，游啊游，河水很冷，很冷……

　　混合著冰渣，她整個人，都仿佛要和那些冰渣凍在一起。

　　不知游了多久，她真的累了……

　　她想，算了，就這樣吧……

　　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她閉上了眼睛……

　　好冷啊，四肢百骸都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

　　她真的呼吸不上來了……

　　她真的盡力了……

　　心臟被一點(diǎn)點(diǎn)，一點(diǎn)點(diǎn)，冰封……

　　恍惚間，卻突然聽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一陣歌聲。

　　悠揚(yáng)而遼闊的歌聲，帶著青草香，和陽光的香氣。

　　河里的冰開始融化，她也開始融化，河水漸漸變暖，不再湍急，她的身體，和融化著的冰一起被輕輕托起，漂浮了起來。

　　心口壓著她的冰石和洶涌的浪被撥散，然后，她感受到了陽光……

　　那是很耀眼的陽光，溫暖馨香，就那樣鋪灑在河面和她的身上，她似乎被什么托起，乘著風(fēng)，飄了起來。

　　她看見了莽莽無際的草原，清曠無塵的藍(lán)天，明澈澄鮮的溪水和一個披著陽光奔跑的少年……

　　那少年捧著一束格?；?，陽光下，他笑顏飛揚(yáng)，光芒萬丈……他喊著：

　　“靈犀，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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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輕輕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如夢里的少年一樣好看的眼睛。

　　只不過，此時(shí)的這雙眼睛，卻毫無神采，布滿血絲～

　　而鑲嵌著這雙眼睛的那原本俊美溫柔的一張臉，此時(shí)卻憔悴而焦慮，隱隱可見淚痕和汗?jié)n。

　　他看到她睜開眼睛，臉上有突然的驚喜，一瞬間明亮起來，卻很快就轉(zhuǎn)瞬消散，又重新布滿陰云……

　　“靈犀，你終于醒了……”

　　只聽到昨天還能唱出那么美的歌聲的洛桑，此時(shí)的嗓音卻沙啞干澀，他慌亂地移開了原本凝視著她的目光，啞聲說：

　　“躺著別動，我去叫醫(yī)生?！?p>　　不一會兒，就見一位蓄了半長胡子的醫(yī)生背著手踱步進(jìn)來。

　　先是用藏語問了洛桑幾句，又扯下長長的一條心電圖查看了半晌，才過來給路靈犀做各種檢查。

　　問清楚了路靈犀原本的情況，確定了之前她已經(jīng)有過一段時(shí)間的心率不齊和心絞痛的癥狀，責(zé)備道：

　　“這種身體還進(jìn)藏支教？年輕人，夢想重要還是命重要？你們現(xiàn)在的小姑娘啊，就是……”

　　路靈犀瞥了一樣旁邊臉色頹敗沉郁的洛桑，趕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醫(yī)生，我之前都沒什么特別嚴(yán)重的痛感，只是偶爾有些不舒服，很輕微基本沒什么事的。

　　現(xiàn)在我是什么情況，我現(xiàn)在感覺很好，沒什么事吧？”

　　說著，試圖給醫(yī)生大人遞眼色，輕輕搖了搖頭，生怕醫(yī)生說些什么讓她立馬打道回府的話。

　　可這醫(yī)生卻是個倔老頭完全不怎么配合：

　　“別給我使眼色，我可嚇不著他，你自己昨天奄奄一息躺在那兒，你說說這是誰嚇誰？

　　行啦……算你命大，這小伙子，緊趕慢趕，好歹把你及時(shí)送來沒有耽誤，只是有些輕微的心肌炎，不太嚴(yán)重，也沒有發(fā)展成為擴(kuò)張型心肌病。

　　這可是救了你一命??！但你還是要好好臥床，你一看就不是藏族人，來干嘛的？沒什么事兒趕緊回家去吧?！?p>　　路靈犀看這醫(yī)生老頭那不配合的傲嬌樣，也懶得再和他爭辯。

　　她淡淡說了一句：

　　“知道了醫(yī)生，不過我是一位老師，現(xiàn)在我的學(xué)生在的地方就是我家。我自然是會趕緊回家。您有事，先忙去吧?！?p>　　醫(yī)生老頭深深看了一眼路靈犀，竟然沒有再啰嗦，沉思了半晌，背著手走了。

　　洛桑聽到靈犀的話，心下震動，內(nèi)疚卻愈發(fā)翻江倒海的涌出來……

　　他一動不動低頭站在原地。

　　靈犀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景，知道洛桑肯定是嚇壞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大概輕易描補(bǔ)不回來了。

　　而且，以他的性子，估計(jì)又要埋怨自責(zé)，不知懊惱成什么樣，竟也一時(shí)語塞，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洛桑，等著洛桑主動看看她，或者是說些什么。

　　可她卻什么都沒有等到，只有一室寂靜。

　　路靈犀看著洛桑憔悴狼狽的樣子，心下沒來由的溫溫軟軟……

　　還是先開了口：

　　“洛桑？怎么不說話？”

　　洛桑低著頭。

　　“洛桑？生氣了？”

　　洛桑趕緊搖頭，頭愈發(fā)低了下去。

　　“洛桑，過來坐?！?p>　　洛桑又慢慢搖了搖頭。

　　路靈犀輕輕嘆一口氣，真是個心重的孩子，什么都要往自己肩上攬。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想了想，突然說道：

　　“哎呀，回血了，嘶……好痛！”

　　洛桑三步并兩步趕緊沖過來查看，看到安然無恙的輸液管，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靈犀順勢扯了下袖子，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他緊張地趕緊捧住路靈犀冰涼如玉的小手，生怕她這樣亂動，碰歪了針頭。

　　路靈犀輕輕握了下捧住她的那雙溫暖有力的手，晃了晃才松開。

　　“洛桑，我渴了……”

　　女孩不經(jīng)意間帶了一絲撒嬌的語氣，

　　“還覺得有點(diǎn)餓了。今天在醫(yī)院都喝不到我的好朋友煮的酥油茶了，真難過呀……”

　　說罷，還撅了撅小嘴～很是可愛。

　　洛桑聽著路靈犀帶著重重感冒鼻音，卻還在關(guān)心他的一句句話語，終于再也控制不住，一個大男子漢，居然又紅了眼睛……

　　他突然就哭了起來：

　　“靈犀，靈犀老師……我對不起你！

　　都是我的錯……嗚嗚……

　　是我沒有給你準(zhǔn)備好保暖的裝備。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你明明就不舒服，我還帶你到山上吹風(fēng)，還讓你哭，讓你講你的傷心事！

　　嗚……我還讓你在學(xué)校那么陰冷的房間里爬上爬下收拾了好幾個小時(shí)。

　　我說要保護(hù)你，卻把你害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我的錯。

　　你要有什么事兒我不會放過我自己的！我還有什么資格保護(hù)你！

　　路老師，等出了院，我把你送回去吧，你現(xiàn)在不適合坐飛機(jī)，你先在成都住著。

　　我給你找地方休養(yǎng)。我想辦法。我會想辦法的。讓你好好休養(yǎng)。嗚……”

　　洛桑眼睛紅的像兔子，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路靈犀的病床單上……像個失去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

　　哭的路靈犀一陣心酸……居然覺得看著他哭，自己也要哭了一樣。

　　不對啊，這氣氛不對呀……

　　路靈犀趕緊憋住自己的眼淚，輕輕拍了他一下，安慰道：

　　“什么呀，昨天才說了當(dāng)朋友，今天就不要我這個朋友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要說生病也是我自己作的啊，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那現(xiàn)在你救了我，我得像個報(bào)恩的土撥鼠，賴在學(xué)校里，踏踏實(shí)實(shí)報(bào)恩啊～

　　還是你已經(jīng)做酥油茶做煩了，不想給我做了？

　　你看，我剛才剛說到要喝酥油茶，你就趕我走。”

　　說著還裝模作樣白了他一眼。

　　洛桑還在傷心啜泣，聽了她說的話，哭著脫口而出一句：

　　“怎么會不想做，你愛喝酥油茶，做一輩子我都愿意?！?p>　　話音剛落，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整個人呆若木雞，再也哭不出來，許久才囁嚅道：

　　“不是，我是說，我沒趕你走。我……”

　　“知道了，你沒趕?！甭缝`犀紅了臉，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