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語花本是一個有著好脾氣的人，但現(xiàn)在的情況跟一個人的脾氣好壞無關(guān)。
哪有人會樂意成為別人的肉墊的？已經(jīng)恢復(fù)得七七八八的單語花直接就把林染給推開了。但也只是推開。
她之前其實并未受傷，只不過是心神緊張，加之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所以消耗不小。對于修士來說，一身修為單單是有所損耗，就已是能夠關(guān)系到性命的危機了。修為之于修士，就相當(dāng)于是體力之于人，體力消耗嚴重，腳步虛浮、頭暈眼花只是尋常后果，若體力透支嚴重，因此喪命者不在少數(shù)。
林染側(cè)著滾到了地上，或許是痛覺，又或許是一時的失重感，林染總算回過神來了。
卻仍是心有余悸。
心湖之中的大浪雖然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但他仍然很不好受。
“你剛才是怎么了？”單語花再遲鈍也看得出來林染的不對勁，所以并沒有將剛才林染的失禮之舉放在心上。
“這個洞，不能進！”林染很慶幸自己能在關(guān)鍵時刻在方正訣的幫助下鬼使神差的反應(yīng)過來。如若不然，心湖崩潰之下，他決計不可能有活路。
“不能進？”雖然跟林染相識并不久，但單語花很清楚，林染絕不是會無的放矢的人。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的黑霧？”
“當(dāng)然記得?！眴握Z花點頭。
“道門弟子出手之后，滿地的死灰?！?p> “嗯……”單語花的心里不禁沉重起來。
“我猜，那些人恐怕就是因為進入了這個樹洞，所以才生出死灰來的?！绷秩镜?。
單語花再看向樹洞，樹洞內(nèi)的詭異黑暗讓其內(nèi)部一點都不會呈現(xiàn)在兩人的眼中。
“你剛才……”單語花看向林染。
“嗯，差一點，心湖就要崩潰了?！?p> 單語花動容，“什么？”
“那你……”單語花在問，但沒有問得很直接。
“幸虧心湖即將崩潰之際，方正訣以萬千金字的形式顯現(xiàn)，替我鎮(zhèn)壓了心湖，不然……大概我也終將化為死灰吧？”林染輕輕喘著粗氣。
“方正訣？好像是你們玄心門的基礎(chǔ)心法吧？”單語花想到。
“嗯，雖然是最基礎(chǔ)的心法，不過也是玄心門中最重要的一套心法。我玄心門弟子可以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但必須將方正訣的基礎(chǔ)打牢，否則師門根本不可能承認玄心門弟子的玄心門弟子身份的?！绷秩镜馈?p> “這么嚴厲?。俊眴握Z花挽了挽發(fā)鬢。
“這算什么嚴厲？”林染不以為意地搖頭。
“也是，每個宗門都有一些很基本的規(guī)矩的，就像是修士要會匯靈的手法一樣，是宗門弟子作為宗門弟子的最基本依據(jù)所在?！眴握Z花用一種稍顯繞口的方式道。
“那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找吧？”這里地方并不小，此時此刻，他們兩人，自然該規(guī)避任何沒必要面對的危險。
“去其他地方？”林染神色古怪，看著單語花。
“難不成還在這個樹洞這里耽誤？玄心門對于心境的修煉向來是各大宗門里首屈一指的，連你都差點心湖崩潰，我就更別說了。還是說，你打算利用這個樹洞來砥礪心境？”單語花的神色最后變得更加古怪。
“這種好地方，錯過了，可能就再也遇不上了?！绷秩緫賾俨簧岬赝驑涠?。
“你不是吧？”單語花幾乎要抓狂，“你是瘋了嗎？”
“越大的危機，就是越大的機緣。你要不要也試試？”林染又看向單語花。
“你一定是瘋子！你一定是瘋子！”單語花站起來，不住地來回踱步。
“你應(yīng)該也到了觀樓境的門檻了吧？”林染笑起來。
“你別說話！你別說話！等我好好想想?！眴握Z花抬起手，不準(zhǔn)林染說下去，一臉的糾結(jié)，陰晴不定般。
“好，你慢慢想，不過我要進去了。”林染看向樹洞，走了過去。
“站?。≌咀。 眴握Z花眼見著林染走過去，甚至距離那洞口只剩下最后一步，他剛抬腳，她便尖叫般喊起來。
林染嘴角笑意更甚，也確實收回了腳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單語花連著幾次深呼吸，終于讓自己的心平靜了一些，問。
“幫你一把而已。”林染眼神真誠。
“幫我一把？我看你是存心想害我吧？”單語花不相信林染眼里的真誠。
“你厭惡自己的命運?！绷秩镜?。
單語花一怔。
不等是單語花說什么，林染就繼續(xù)說了下去：“安樂樓圣女的命運，幾乎每一代圣女其實都有想過擺脫。不過可惜的是，從來沒有任何人成功過。”
“其中，最接近成功的那位，正是上一代圣女，不過她還是不夠幸運，在只差一步的時候，被命運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老樓主居然被仇家成功暗殺，新樓主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穩(wěn)住了差點動蕩的安樂樓。”
“到了你這里，你完美的繼承了上代圣女的思想。不過你的運氣似乎比你的恩師要好一些。不然的話，你也沒有機會來這里。”林染接連道。
“你到底想說什么？”單語花對林染開始有了防備。
“你知道為什么嗎？”林染沒頭沒腦的問。
“什么為什么？”單語花的眉頭微微一皺，卻很好看。
“因為你的恩師當(dāng)初愛上了一個人，在嫁給少樓主之前。為了愛，你的恩師做了一個她有生以來最為瘋狂的決定。這個決定，甚至差點毀了安樂樓。”
單語花的神色不禁一變，但她沒有作聲，她只是等著，等待林染的下文。
“安樂樓的圣女一脈，向來掌管三十六閣中的十二財字閣，這幾乎是整個安樂樓的半條命脈。你的恩師，說服了其中五閣——雖然不知道到底與那五閣達成了一個什么樣的協(xié)議。但這使得其余七閣中有三閣搖擺不定，兩閣恨你恩師入骨，但仍念舊情苦口婆心勸解你的恩師。而關(guān)鍵之處在于，最后兩閣?！?p> “那兩閣中，其中一位閣主早已不愿再屈居于安樂樓名下。因為這樣的日子永遠也不會有個頭，那位閣主的野心也將永無用武之地。另一位閣主則是老樓主的門生，是老樓主親自栽培起來的，很是忠心耿耿。”
“但那位頗有野心的閣主知道這事，于是在當(dāng)天就暗殺了對方，并且引來了安樂樓的敵人。本來以安樂樓的情況，是不可能被人如此輕易的突入安樂樓重地的，可因為你恩師的緣故，使得很多地方都開始有了本不該有的疏忽?！?p> “最終，老閣主重傷身死，少閣主臨危受命。你的恩師自知與這場災(zāi)難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一時間心如死灰，便嫁給了新閣主?！?p> “但她終究是向往逃離那種命運的，所以她培養(yǎng)了你，她很希望，你能完成她無法完成的心愿?！绷秩咎ь^，看著蔚藍的天空，天空中的那一輪并不明亮的月。
這怪異的地方，這詭異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這些？”單語花目光復(fù)雜的看著林染。
“因為……你的恩師當(dāng)年愛上的那個人，叫林染。”林染面露憂傷道。
單語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林染這個名字，來歷在于十八年前有個嬰兒被柳清元在進入稽方山前的林子口撿到，偶然的想起了一句話——這方天下，說穿了不過是一尊染缸罷了。
林染，隨意又仿佛飽含深意。
這是柳清元的說辭，林染從小都是這么聽的，所以也一直都以為就是如此。
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林染其實并沒有生日，柳清元不知道，當(dāng)時的林染身上也并沒有任何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所以林染一直都把自己被柳清元撿到的那天當(dāng)做自己的生日。
只不過，他從來都沒有過過生日。
這是只有林染和柳清元知道的秘密。
但那天，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柳清元破天荒的心情郁悶，不知從哪兒提來一壇酒，把自己灌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便忽然說起了這樣的一段往事。
他有一個朋友，叫林染，死在十八年前的今天。還把那個林染和一名女子的故事也說了出來。
最后，就醉倒了。
那天，林染在花圃吹了整個后半夜的風(fēng)。
“不是我。”林染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間隱隱有些壓抑，“但為了這個名字，為了那個人，也為了另一個人，我希望，你能擺脫那束縛著你的命運。其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提升你的實力。如果你有了十一樓的實力，想必就能輕松掙脫那讓人惡心的命運了吧？”
“十一樓……”單語花終于有機會說話了，但卻異常的無力。
“誰能說自己一定能成為十一樓的大修士呢？在沒能真正成為之前，這種妄想……要不得。”單語花搖著頭。
“你能，因為……”林染的眼里仿佛有光，他看著單語花，一時間竟讓單語花有點不敢迎著這個人的目光。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目光？”這一瞬，單語花在心里問自己。
“因為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绷秩镜?。
聽到這話，單語花眨眨眼，又眨眨眼，她不禁開始懷疑，這個人真的是林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