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最后一哆嗦

　　囑咐過小姐姐們之后，李南片刻不敢停留，帶著一幫人就到了大慈寺。

　　他這次帶來的人不少，東西也不少，要做的事情更多。

　　李南知道，像女團(tuán)這種舞蹈，效果一大半都在的各種道具和特效上面的，所以場地設(shè)計和各種道具的制作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次不比醴陵和巴中等地，觀眾都是小地方的士子和豪族，這里可是成都府，來的都是吃過見過的主，這要是搞砸了，之前那一路的辛苦就白演了。

　　李南看著大慈寺巨大的牌匾，腦中反復(fù)構(gòu)思著這次的整個過程和需要的效果。

　　在這個街上都不讓擺攤叫賣，不是大戶人家門口都不能臨街的時代，商業(yè)和娛樂業(yè)遠(yuǎn)不是后世古裝電視劇想的那樣。

　　上酒樓叫妹紙在一邊唱小曲，泡茶樓去聽先生說書，客棧打尖讓小二切兩斤熟牛肉一斤燒刀子，然后再跟對面桌的江湖豪客大眼瞪小眼，酒幌飄動，一道雪亮后生死立判。

　　以上這些后世古裝劇常見的橋段，在唐朝都不可能實現(xiàn)。

　　唐朝人很任死理，說什么是什么。說酒樓就是酒樓，說茶樓就是茶樓，說客棧就是客棧。酒樓不能住宿，沒有唱曲的小姐姐，茶樓只有茶博士倒茶，沒有留著山羊胡清瘦的說書人，客棧也不賣飯，只提供住宿。

　　只有一個地方，又能吃又能喝又能聽曲還可以住宿——那就是紅燈區(qū)，最為著名的就是長安的平康坊。

　　當(dāng)然，除了平康坊這類地方以外，也不是沒有正經(jīng)人去的娛樂場所，也就是每個城市的寺廟還有附近的空地了，哪里就是古代的娛樂場和小型交易市場，不然廟會這個詞怎么來的？就是因為寺廟最開始就承擔(dān)了民眾娛樂中心的功能。

　　根據(jù)《洛陽伽藍(lán)記》的記載，北魏時期甚至更早的佛寺常演百戲，吸引民眾過來看，順便發(fā)展信徒，到了更加安定富足的唐初，佛寺作為游樂場的作用的就更加突出了。

　　大慈寺在成都城東，雖然還不是約定的百戲開演的時刻，今日只是平常的一天，此時就有不少街頭藝人還有游客了，藝人各展絕技，游客也不吝嗇叫好與打賞，看著十分熱鬧。

　　這邊十分熱鬧，有雜技、幻術(shù)和武術(shù)表演，也有說書的，現(xiàn)在叫“俗講”，而佛寺為了聚集人氣順便掙一些場地費，還大方的開設(shè)不少偏殿當(dāng)做戲園子，派僧人出來維護(hù)。

　　佛教進(jìn)入中土幾百年來，佛寺已經(jīng)是深受百姓喜歡的民間娛樂場所了，類似晚清民國時候的北京天橋。

　　而女團(tuán)的表演場所，自然就定在了成都最大的大慈寺中，因為觀云僧和女團(tuán)的關(guān)系，大慈寺特意提供了一間最大的偏殿，以供女團(tuán)使用，而且還擔(dān)心李南這邊人手不夠，所以一向只有僧人的大慈寺，也從下面的尼庵里調(diào)來了不少沙彌尼過來幫忙，這算是極為看重了。

　　看重是看重，但是當(dāng)李南等人想要拜見蜀中佛教大佬的時候，確是吃了個閉門羹。

　　“機緣未至。”這是李南來到成都的第二天，觀云僧帶著沙彌尼拜訪千奇禪師時，對方所說的話。

　　觀云僧一頭霧水，李南卻是懂了。

　　如果這場天女舞跳得好，能夠為佛門增光，他們將不吝嗇一個名僧的位置和幾十份度牒，如果沒有起到佛門大秀，狠狠地為佛門在士族當(dāng)中刷好感度，那么萬事皆休。

　　這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融資，前提就是自己幾日后的故事要講得好，報告會要開得好。李南看著古寺宏偉的建筑和佛像上閃光的金箔，有些促狹地想到。

　　大慈寺對于這次表演很看重，專門拍了一名和尚帶著一眾小沙彌過來對接，言語恭敬，凡李南所要求，無有不從。李南自己也清楚，蜀中佛門雖然給足一切的便利條件，但是在表演成功之前，大佬們是絕對不會跟他們見面并且承認(rèn)沙彌尼的身份和觀云僧的事跡的。

　　等到天女一舞動成都的時候，才是機緣到了的時候。

　　李南看著高大的偏殿，指揮著李府的家仆和僧人們，乒乒乓乓開始弄了起來。

　　這一弄，就花費足足兩天。

　　等到胡釘鉸帶著足足六輛馬車的東西駛?cè)氪蟠人轮兄?，那些住在李府的女團(tuán)中人，這才陸續(xù)前往大慈寺。

　　小姐姐們是當(dāng)天下午的時候來到大慈寺的，之前她們都是在李家的客房院落里排練，帶著樂師和他們的樂器，雖然寺院并無女眷居所，但是她們進(jìn)入偏殿之后除了上廁所，幾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食物和清水是沙彌尼們送進(jìn)去的，困了就在舞臺的地板上迷瞪一會兒，小姐姐們拿出了最拼命的態(tài)度來排練這場關(guān)乎她們未來命運的舞蹈。

　　期間李南就出來一次，此時已經(jīng)是六天的上午，李府的仆人又送來的滿滿三馬車的東西。

　　“終于——”看著李府仆人送來的東西，李南這才有種得救了的感覺，總算在表演之前把這些趕制出來了。

　　“見過郎君?！备诶罡v馬車之后，還有一輛牛車，車中隨即走下一人，對著李南盈盈下拜，口稱郎君。

　　“云娘子何須多禮，快快隨南進(jìn)殿去。”著急的李南差點一把拉著云紈嘉進(jìn)殿，看得李家的下仆目瞪口呆。

　　當(dāng)晚，偏殿的燈火通明，第七天的早上，偏殿的門打開了，李南和云紈嘉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一起坐車回到李府。

　　李南一臉疲憊地回到了李府，睡了2個時辰之后就起來了，又從新?lián)Q上了一套新衣服，頭戴幞頭，足蹬絲履，腰系絲絳，身佩美玉，寶劍在腰間，玉笛藏袖口。

　　好一個翩翩青年郎君！

　　下午三時許，騎著高頭大馬的李南，開始前往大慈寺，李家的仆人在前面引路，胡釘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一路上，不少人都認(rèn)出來他是七日前在成都街頭引起轟動的那位蜀人李南，都笑著跟他打招呼。

　　隨著越來越靠近大慈寺，路變得難走起來。

　　今夜，蜀縣縣令李公與眉州長史蘇公，峨眉普賢寺高僧海林法師，大慈寺的千奇禪師，仙峰寺的仙峰丈人并蜀中一干世家子，都要齊聚大慈寺，觀看南海天女妙舞，體味南海觀音綸音與大德。

　　成都地面衣冠人物和佛界巨擘來了大半，不僅如此，這次盛會又吸引了想要出風(fēng)頭或是被天女二字吸引來的士子，因為大佬們的到來，盛會又吸引了準(zhǔn)備投機的政治掮客，專門混跡于各種詩會佛會的清客詩人，或者等在門外準(zhǔn)備投效平日不得其門的巨富商賈。

　　總之，人很多，馬車很多，排面儀仗也很多。

　　今晚來的都是蜀中的人物字號，要來看南海佛國天女妙舞，這種沙門盛會，怎么可能不慎重對待，更何況，蜀中士林一小半，兩位前朝大佬，屬中國佛門一大半都在里面呢，路上怎么可能不擁堵。

　　蜀人豪富，這些人又不是缺錢的，所以表演還沒有開始，大慈寺門口那一段路就變得非常擁堵，各色的馬車幾乎堵住了路口。

　　而帶著平章事，郡公等各種儀仗早早占據(jù)了道路的中間位置，旁的不說，光是不同人家用來遮擋行人視線的步障，就讓李南大開眼界。

　　有青絲步障上面繡著水鳥的，有紫紅布障以金球墜著，上面繡著葡萄和瑞獸的，還有湖色步障，用沉香木雕成的細(xì)柱子支撐的，最為風(fēng)流和奢侈的，就是每隔幾丈遠(yuǎn)，步障內(nèi)就有一名美貌的侍女站在那里手持香花和凈瓶侍候的。

　　別的不說，這幫大佬人還沒有到，光是打頭陣的家仆和侍女，再加上各自的華麗繁復(fù)的儀仗就十分熱鬧了。

　　有幾家豪奴平時橫行慣了，還差點打起來，引得一旁準(zhǔn)備在門外看熱鬧的寒門士子感嘆不已，大嘆xx公一代大儒，當(dāng)世名臣，沒想到家奴如此不知禮數(shù)，實在是沒眼看云云，同時看著對方的陣勢羨慕嫉妒恨不已，暗暗啊來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李家好歹作為蜀縣的地頭蛇，李家的仆人不少人都是認(rèn)識的，等他們到大慈寺門口時，有一處正打得不可開交。

　　“李郎君至——”李家仆人高聲喊喝到，眾奴看著李家的仆人牽著一匹高頭大馬前來，馬上端坐一名華服郎君，身后跟著一名清客模樣的中年書生，也是氣度不凡。

　　眾人心知此人哪怕不跟李家有關(guān)也是李家的貴客，所以知趣的紛紛讓路，讓李南能夠進(jìn)入寺中，也算是平息了一場爭端。

　　“諸位，此場堪比戰(zhàn)斗，死扛罷！”二十分鐘后，再次見到眾位小姐姐的李南發(fā)覺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最后一次排練已經(jīng)到了尾聲，看了最后的高潮橋段，李南覺得很滿意。

　　隨即他拍了拍手，很快，胡釘鉸讓人將一個大箱子抬了出來，李南讓其打開，嘩啦一聲，隨著木箱的打開，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在地上叮當(dāng)作響。

　　一尺半見方的大木箱里，里面竟然是慢慢的銅錢，不知道多少之?dāng)?shù)。

　　“今夜若圓滿，二十萬錢，汝等共分之！”李南指著堆得高高的，還在不停往下掉落的一箱子銅錢對著眾人說道。

　　“謝南郎君！”眾人看著滿滿一箱子銅錢，臉色都明亮了不少。

　　特別是那幫小姐姐，上次分到錢之后，這一路上她們很是血拼了一波，買了不少新奇的東西，此時又看到滿滿一箱子銅錢，不由得眉開眼笑。

　　“哎——”看著這幫小姐姐歡呼雀躍的樣子，李南的心中一嘆，今晚搞砸了，這就當(dāng)你們的跑路費吧。

　　搖搖頭，把這個晦氣的想法驅(qū)逐出腦外，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李南叫過女團(tuán)輕音部和胡釘鉸，再次過了一遍音樂，讓小姐姐們感激梳洗化妝。又叫過來沙彌尼，略微走了一下今晚的流程之后，差不多已經(jīng)后世六點多左右，差不多已經(jīng)快到開始的時候了。

　　殿外，各位大佬們的步障已經(jīng)鋪到門口了，李南略微整理了一下服飾，吩咐人把幕布放下，然后這才命人開門。

　　半晌之后，依然是月上東天，天色將暗未暗之時，一身華服的李南站在大殿門口，笑盈盈地看著聯(lián)袂而至的眾人。

　　“良辰美夜，諸公踏月而至，不知有何見教？”

　　來吧，就剩這最后一哆嗦了，過了就美女別墅，沒過就帶著小姐姐跑路。

　　干就完了！李南微笑著，對著來的人們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