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然然一只手攬著婦人的胳膊,還不忘用另一只手抹了把本沒有的鼻涕,而后哭唧唧的從懷里掏出來一錠銀子塞到了婦人手里。
“我同情唐姑娘的遭遇,也知悉大哥大嫂的心情,奈何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就這些銀子,你們拿去貼補家用吧?!?p> 那婦人滿臉感激的看著面前這錠閃著銀光的銀錠子,接到手里的時候尚且覺得有些沉重。
這得有十兩銀子了,夠他們家富富裕裕地過一年,給小兒子看病抓藥的錢也有了。
鄭然然卻還沒有哭完,又是抹了一把眼淚,“只是可憐唐姑娘年紀輕輕就去了,半點福分也沒能享一享,更可恨兇手至今逍遙法外,竟沒有青天能夠為唐姑娘昭雪……”
這番話,實實在在說在了婦人的心坎上,鄭然然似乎是知道女人心腸軟,先是裝哭博取同情,又是給銀子籠絡人心,又說起唐氏的可憐之處引人動情。
婦人就這樣抹了把眼淚:“是啊,竟無人為我女人申冤??!”
鄭然然眨眨眼睛,攔住了她接下來的話:“大嫂,我們就是來幫唐姑娘申冤的??!”
紀棠頗有眼力見的附和了一句:“是啊,廣平府為民伸冤從來不假,鄭小姐一身本領,必能為唐姑娘伸張?!?p> 唐氏夫婦這才一愣,又去打量鄭然然,只見是個水靈靈的俊俏姑娘,明眸善睞的模樣惹人喜歡,這樣的姑娘,還有一身什么樣的本領?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鄭然然的本領是驗尸的本領。
唐氏夫婦就這樣傻愣愣的答應了鄭然然去勘驗他們女兒的尸身,那婦人留在家中照看小兒,唐父引著紀棠等人往墳冢去。
一路上,懷里揣著的銀錠子晃晃悠悠。
紀棠饒有興致的看了鄭然然一眼,低聲笑道:“可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鄭小姐這般蠱惑人心的法子?!?p> 江玠聽著這話眸光亦沉了沉,不由地側(cè)目去看鄭然然。
紀棠最為圓滑世故,論起蠱惑人心之術當以他為最,本以為今日唐氏夫婦的思想工作該由他苦口婆心勸上一番,卻沒想到棘手的局面就這樣被鄭然然用一錠銀子和擠出來的幾滴眼淚化解了。
這女子還真是有些能耐。
鄭然然聽了紀棠的話只抬頭一笑,但那笑意里卻藏了兩分心疼,紀棠和江玠正以為她是心疼唐氏一家人的苦難遭遇,卻忽聽她道:“紀大人,你們廣平府報銷不報銷?”
紀棠被她說的愣了一瞬,下意識就問:“報銷什么?”
鄭然然伸手暗暗指了指走在幾人身前領路的唐父,咬牙道:“銀子??!”
江玠在旁聽著皺了皺眉,“那是你同情人家送的銀子,干廣平府什么干系?!?p> 鄭然然一聽這話是不給她報銀子,一張俏臉登時就黑了下來,滿臉寫著抗議,且用身體附和了表情在江玠面前連蹦帶跳。
“別啊江校卿,我這不也是為了查案么,這不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么,哎呀我家中遭難,身上統(tǒng)共就這十兩銀子了?!?p> 不知是鄭然然動靜太大,還是話中提到了“十兩銀子”,這話吸引了前頭的唐父,他頓足回身,問三人:“鄭小姐,你說啥?”
鄭然然連忙憨笑:“沒,沒什么,我說十兩銀子實在太少,不知你們夠不夠花?!?p> 唐父信以為真,笑著擺了擺手,“鄭小姐不知道,這些銀子夠我們一家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上兩年了。哦,到了……”
幾人聽他話鋒一轉(zhuǎn),便不約而同地抬頭去看,見是已經(jīng)到了一片樹林邊上,林中樹木稀疏,倒也還算亮堂,只是也同樣能夠讓人透過樹木的間隙窺見里頭零零落落的墳冢,大白天的瞧著有兩分陰森恐怖。
唐父說的到了,是指墓地到了。
紀棠與江玠對視一眼,琢磨著他們一行人但唐家的時候大約五十,與唐氏夫婦攀談花了近兩刻鐘,一路步行過來又花了兩刻鐘,時光不等人,便決定不再耽擱,即刻吩咐了手底下的衙差起墳開棺。
棺材木料的好壞能夠一定程度上影響尸體腐敗的速度,諸如杉木、楠木,可以保尸體不腐,先前林家小姐與扈家丫鬟金芳的棺材雖算不上上乘,但比起如今裝殮唐氏的這口破棺木已經(jīng)算不錯了。
墳堆才剛被推開,便有成群的蚊蠅聚了上去,鄭然然和江玠離得近,連忙急急退開老遠。
這陣仗,嚇壞了一同跟過來的唐父。
他已經(jīng)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問紀棠:“大大,大人,這……”
眼前蚊蠅叫聲不迭,吵的人心中煩亂,紀棠亦皺了皺眉,想起來鄭然然勘驗林家小姐尸體的時候用來惡心他們的那番話:
這也就得虧是在冬天,天氣冷,尸體才能腐爛的慢一些,要是放在夏天,定然有蚊蠅蛆蟲盤踞了。
唐氏死亡距今已經(jīng)有半月時日,殮尸的又是這樣一口破棺木,紀棠猜測這里頭的尸身已經(jīng)腐壞的厲害了。
棺材蓋兒被衙差掀開,證實了他的想法。
棺材里頭,是一具爬滿了蛆蟲的尸體。
只看了一眼,陳酌就領著一幫衙差到樹后頭吐了,奈何他們從今兒早上起就跟著江玠到處跑,沒能吃什么東西,只有干嘔聲傳過來,胃里的東西吃吐不出來。
樹林之中寒風陣陣,散發(fā)幾絲陰冷,伴了嘔吐聲與棺材里散發(fā)出來的惡臭氣息,鄭然然伸手捏了捏鼻子。
太受罪了!
她正想要喊了身后跟過來的老仵作上前處理尸體,卻聽身后傳來哭喊聲。
“我的閨女??!”
他們險些忘了,唐父還在邊上杵著。
紀棠皺了皺眉,身后拍了拍就在自己身邊抱著樹喘息的陳酌。
“陳吏,你先帶人將唐父送回去,就在唐家等我們吧,不必再趕過來了?!?p> 陳酌如獲大赦,連忙點了兩個衙差與自己一并將唐父勸走,切實覺得這樣的差事比看見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要好的多。
陳酌等人走后氣氛就冷了下來,鄭然然皺皺眉頭,她雖想到了棺材里的景象不好看,但還是被這些白花花的蛆蟲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