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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心靈觸碰你

第13章 訣別(3)

我用心靈觸碰你 森森的小屋 5188 2020-05-14 10:3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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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信息院將發(fā)生很大的變化。這一屆領導班子很快到期,面臨換屆,意味著易為中晉升總工之路又到了關鍵時刻??紤]到年齡,這次是他最后的機會,他為此做了極其充分的準備,把信息院上上下下攪得雞犬不寧。

  2013年新院長上任之后,在物色助手人選時,想到曾與他有過一次出國考察之緣的饒冬昀。后來經過不斷考驗,饒冬昀成了新院長的心腹,與易為中這位老上司分道揚鑣。幾年中兩個人面和心不和,雖然易為中業(yè)務上還分管期刊事業(yè)部,饒冬昀仍然聽命于他,但院長一直利用饒冬昀牽制易為中,制衡他的權力,很多事情饒過易為中直接對饒冬昀發(fā)號施令。雖然饒冬昀仍然對易為中畢恭畢敬,但易為中卻對他懷恨在心,暗中給他挖過不少陷阱,饒冬昀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本來易為中是副總工,饒冬昀是期刊事業(yè)部主任,比易為中低一級,對他再次征戰(zhàn)總工位置不會構成威脅。但有過一次慘痛的失敗教訓,饒冬昀又變成了院長的親信,易為中不得不草木皆兵,不敢掉以輕心。他暗中瓦解饒冬昀的勢力,阻撓他晉升副總工崗位。

  與饒冬昀感情不斷升溫的馮昕怡,由此受到波及,也成了易為中整治的對象。霍燕妮成為易為中的唯一心腹,輔助易為中向總工位置發(fā)起最后進攻,同時為她自己的晉升做準備。

  如果饒冬昀晉升為副總工,易為中的如意算盤是讓霍燕妮擔任新一屆的期刊事業(yè)部主任,而饒冬昀心目中這個位置的理想人選當然是馮昕怡。他們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千絲萬縷,盤根錯節(jié),可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四個人明顯分成兩股勢力,易為中與霍燕妮一隊,饒冬昀與馮昕怡一隊,各自組成密不可分的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兩隊人馬在今年的高層崗位競爭中是主要對手,形成對峙之勢,形勢劍拔弩張。

  不管開大會還是小會,一有機會易為中就要針對饒冬昀和馮昕怡,這種情況連穆紫手下的年輕人都看出來了,中午在食堂吃飯時他們在穆紫身邊議論紛紛。在年輕人中,石波一向最有政治頭腦,對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

  “易總這次上總工很有希望啊,但饒主任上副總我看夠嗆。”飯吃得差不多時,石波放下筷子饒有興致地說。

  “喲,政壇新秀啊,看不出來嗎,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穆紫打趣地說,其他人聽后都笑了起來。

  石波一臉正經,并不理會穆紫的調侃:“易總太強了,他想滅誰誰就慘了!”

  石波的話一語道破,春節(jié)過后半年以來花樣百出的新鮮事,已經讓他們見識到易為中上不封頂?shù)亩窢幠芰?。大家不僅對易為中的斗爭手段有了新認識,還因為斗爭不斷升級的殘酷性而大受刺激。易為中的斗爭范疇已經遠遠超越期刊室主任一級,把一頭霧水的年輕人也牽涉進去。

  舒藝欣滿臉不解:“那天把我都叫去了,易為中裹著個毛毯半躺在辦公室沙發(fā)上,好像還在發(fā)抖。他讓我說說對饒冬昀的看法。然后就開始跟我歷數(shù)饒冬昀這些年來的各種罪狀,聽得我一頭霧水,什么也沒聽懂?!?p>  穆紫第一次聽到這種事,非常震驚。憑借以前她對易為中的了解,他是不屑于為這種事情找年輕人的。他的層級觀念特別強,平時只跟他認為有資格的人過招,不屑于與年輕人為伍。但從舒藝欣的描述看,易為中為阻止饒冬昀晉升副總,已經開始引導民意走向,散發(fā)對饒冬昀不利的流言。

  副總工競聘時有員工一級的民主評議環(huán)節(jié),雖然作用并不大,但會引導視聽,把焦點集中到一位候選人,讓其備受詬病,不得安寧。他這是在群眾中樹立饒冬昀人品有問題的形象,要左右輿論導向?。?p>  中午吃飯時舒藝欣說的事情只是前奏,那時穆紫對易為中的做法還只是猜測。下午她接到易為中的電話找她,在他辦公室的所見所聞要比舒藝欣說的事情驚悚好幾倍。穆紫對人際斗爭的認識又上升到一個新的峰頂。

  易為中的辦公室黑黢黢的,沒有開燈。穆紫站在門口略有遲疑,小心地敲了敲門。她已經習慣了易為中粗聲大氣毫無教養(yǎng)的聲音,但讓她大吃一驚的是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呻吟,接著聽到易為中有氣無力地說:“進來!”。

  穆紫心里有一絲慌亂,她從來沒有見過易為中這種狀態(tài),緩慢地開門走了進去。進到屋里她卻差點笑出了聲,中午舒藝欣描述的情形原樣重現(xiàn),易為中裹了條毛毯斜靠在沙發(fā)上瑟瑟發(fā)抖,模樣著實讓人同情。她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這還是易為中嗎?他怎么忽然變成演員,演出的這場戲是想要向她說明什么問題?

  易為中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讓穆紫坐下,開始表演。他問穆紫:“你說我這么多年都瞎折騰什么呀?最后落得這么個下場,被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下屬害成這樣!”

  穆紫一愣,像她這種地位的人不應該聽到領導之間的恩恩怨怨才對,那可是關乎上層政治斗爭的高級秘密??!與她無關,也不應該把她牽扯進去,她知道這些事情也幫不了易為中什么忙。他一定是病糊涂了,一不小心說錯了話。何況易為中針對的是饒冬昀,這個她一直認為在信息院唯一可以被當作朋友的領導。她欠起身體打算站起來往外走。但她仔細一想又不能就這么走了,一來不禮貌,二來易為中此時最需要的是觀眾。

  易為中察覺到穆紫的冷漠,開始想辦法引起她的興趣,攻她的軟肋。他緩緩坐直,把裹在身上的毛毯往下一拉,露出腦袋。穆紫借著從窗簾縫里透進來的昏暗光線看了一眼易為中的臉,又吃了一驚:慘白的臉上布滿皺紋,厚厚的眼袋幾乎蓋住眼睛。幾天不見他竟然突然蒼老了幾歲,這應該不是能裝得出來的吧!難道他真的病得很嚴重,真的被饒冬昀和院長整得形銷骨立?

  他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石破天驚:“穆紫啊,你也像我一樣一直被饒冬昀蒙蔽了!他曾想過把你們這些老部下都趕走啊!”“啊”那一聲拖得特別長,似乎還帶著點兒哭腔,使穆紫想起電影里經常見到的怨婦,甚至是撒潑打滾的惡婦。

  原來在遇到需要引起他人同情,爭取自己利益的情況時,有沒有知識,受沒受過高等教育都沒有本質區(qū)別。人都會本能地調用討好加撒潑的技能,以求達到行為目的和效果。眼前的易為中儼然一個橫躺馬路中間“碰瓷”的社會混混。

  穆紫再也不想馬上出去了,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時緩不過神來。人最大的軟肋就是一直信任的人突然人品崩塌,而且這個人十惡不赦的驚天秘密還跟自己有關,頃刻間毀掉多年以來所有的信仰。

  易為中一看穆紫的臉色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趁熱打鐵道:“你知道嗎,他老婆來找過我,告訴了我他跟馮昕怡的不正當關系。因為馮昕怡跟你們是一批來的,他老婆威脅饒冬昀,要讓你們這批來的女孩子一個都不能再留在饒冬昀手下,以絕后患,否則她就要饒冬昀好看,把他和馮昕怡的事抖出去,讓他沒有前途。后來是我救了你們啊,勸他老婆別一時沖動,要發(fā)火就沖馮昕怡一個人發(fā),不能殃及無辜啊!他老婆因為需要我一起整治饒冬昀,就答應了。不然你們哪兒還有今天,哪還能繼續(xù)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禺斊诳抑魅伟?!?p>  穆紫只覺得后背發(fā)涼,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該相信易為中這番不可置信卻天衣無縫的話,還是該相信她一直信賴并敬重的饒冬昀。人世的險惡突然比她原來準備好的要高出很多倍,讓她無法承受。如果饒冬昀真像易為中說的那樣背信棄義,為了一已之利可以毫無愧疚地犧牲無辜下屬,那么人性的陰冷、卑鄙和黑暗真的令她發(fā)指,可以顛覆她到目前為止的整個世界觀。

  經過一番精心謀劃和上下運作,配合他不遺余力的表演,易為中如愿以償?shù)卦谛乱粚妙I導班子中當上總工----他自認為早在幾年前就應該屬于他的職位。饒冬昀敗北,不僅沒當上副總工,還因為與馮昕怡的事情被易為中廣為宣傳,人人盡知,再也無法繼續(xù)在信息院干下去,調到其他單位。

  馮昕怡沒有了根基,也不可能單打獨斗再在信息院待下去,她選擇出國留學深造?;粞嗄蓓樌犹骛埗懒粝碌目杖?,得到了原本這么多年來人們都以為理所應當是馮昕怡的職位---事業(yè)部主任,在她僅僅三十七歲的年齡。

  林浪坐在辦公桌前埋頭工作,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順手拿起聽筒。只要在辦公室,林浪通常不用手機,他更習慣于使用固定電話。這樣做還有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這部電話曾經見證過他和穆紫的相識相知。在他們幾年來虛無縹緲的愛情里,它是為數(shù)不多肉眼可見的證明。每次打電話時他就會想,原來他們的愛不全是夢境,至少這個電話聽筒聽到過他們的輕言細語。

  “林院士,您好!我是信息院期刊事業(yè)部的編輯,想請您作我們新成立的期刊編委會委員,不知您同不同意?”電話里傳來一位年輕女性的聲音。

  聽到“信息院”三個字,林浪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那不是穆紫的單位嗎?怎么回事,他們不舉辦學術年會了,又要成立編委會?為什么穆紫不跟他聯(lián)系?難道她出了什么事?難道她離開信息院了?一分鐘之內,林浪想到無數(shù)種他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心跳得越來越快。

  立刻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后,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不是每年都有個學術年會嗎?怎么又要成立編委會,這兩個會議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嗎?”

  電話里的年輕女性解釋說:“是這樣,林院士。編委會的規(guī)模比學術年會小,主要是委員參加,不面向普通讀者,是為了提高期刊的質量和學術水平,為稿子質量把關?!?p>  林浪沒有接著問話,他猶豫了一下,在考慮合適的措詞,也在思考到底該不該問出那個問題。他想知道穆紫怎么樣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但問出來會不會暴露他們關系的蛛絲馬跡,對穆紫不利呢。還是不要問了,他們已經苦苦支撐了那么久,堅持把彼此忘記,當作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們兩個,何必因為一個電話毀掉所有的努力呢!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焦躁不安,魂不守舍,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可能再理智。他不能失去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唯一能婉轉打聽一下穆紫情況的機會。他知道他的心理素質經不起事后的煎熬,擔心如果現(xiàn)在不問,待會兒放下電話后他將坐立難安,接下來的幾天里又會胡思亂想,惶惶不可終日。

  打定主意后林浪把心一橫。他語氣遲疑,極為不自然地問道:“原來都是穆編輯與我聯(lián)系,信息院我不認識其他人,請問您是怎么找到我電話的?”

  對方停頓了一下,這個短暫的停頓讓林浪心頭又是一緊,好像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消息一樣,有一瞬間耳朵遠離了聽筒;但也只有一瞬,緊接著他又慌忙把聽筒貼上耳朵,生怕錯過里面?zhèn)鱽淼娜魏我粋€字。

  “是這樣林院士,學術年會由各期刊室分頭搞,編委會由事業(yè)部統(tǒng)一搞,您的電話就是穆主任給我的?!?p>  林浪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松弛下來。他語氣輕松地說:“是這樣??!我愿意作這個編委,我與你們院這么多年合作一直很好。謝謝你們的信任!”

  電話里的女性連連向他道謝,又告訴他過些日子會給他發(fā)郵件通知會議具體時間和地點。

  放下電話后林浪緩緩搖了搖頭,身體往椅背上一仰,渾身無力。穆紫在他心中沉甸甸的重量把他緊緊壓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他不能失去這個女人,即使每年只見一面,或者永遠不再相見,他也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她的心跳,不能失去她健康地存在于這個世上,存在于他確切知道的某個地方的消息。他需要她的心永遠為他跳動,而且要跳得堅強有力。

  事業(yè)部的期刊編委會成立大會即將召開,易為中雖然不再單獨管期刊事業(yè)部,但作為院里主管業(yè)務的最高領導,他在會前召集動員會。穆紫已經很久沒有參加他主持的會議了,感慨良多,坐在會議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注視著易為中。雖然是新官上任本應該意氣風發(fā),但他遠遠沒有了以前的銳利,說話的語氣比以前平和了很多,內容也比以前嚴謹客氣。

  穆紫掐指算了算,他比林浪小幾歲,林浪擔任院長的近十年中易為中都在為正職謀劃運作。如今林浪已經功成身退,他卻剛剛上任,而且當不了幾年就該退休了。不得不說人各有命,即使易為中再鉆營算計,也躲不過仕途坎坷的命運。

  “穆紫,你怎么坐得那么遠?別以為期刊室不用組織會議你們就可以躲避責任。會議由事業(yè)部辦公室組織,具體專家你們還得給我盯緊了,出了問題我饒不了你們。這可是我上任后第一次重要會議,每個細節(jié)都不能馬虎。”

  穆紫隔著幾排座位向易為中點點頭,也不知道他看清楚沒有。但她心里卻不以為然,只是因為他點了自己的名,表面上必須表示禮貌而已。會議確實與期刊室無關,連專家都是辦公室請的,她只是給了聯(lián)系人林浪的電話,并不知道林浪答復的結果。

  易為中開場后,會務組負責人介紹了會議日程,詳細進行了分工,大部分流程與期刊室無關,他們只需要參會幫助撐場面即可。負責人宣布編委會專家名單時,穆紫又一次在會議室里聽到林浪的名字。分別8個多月以來,她反復掙扎后已經決定把這個名字只放在心上,他卻為什么又在真實世界中出現(xiàn)?多少個夢里,他的心不是已經告訴她,已經做好準備永不相見了嗎?

  “穆紫,你在認真聽會嗎?林浪參加這個會,你們合作那么多年,他也算是與我們合作最久的專家了,你可得給我把他照顧好了!”易為中又點了她的名,讓她措手不及。這一次她還真沒聽清楚他之前都說了什么,只聽到“要把林浪照顧好”這句話。穆紫又沖易為中用力點頭。

  “工作”,也許林浪也是用“工作”這個堂皇的理由打消所有顧慮,答應做期刊編委的吧,穆紫幡然醒悟。每當情感陷入迷霧,他們用意志和理智隔絕彼此的接觸,卻又無法擺脫相思的煎熬,一天比一天渴望相見的時候,“工作”提供的機會順理成章地充當了他們的媒介,一次次成全他們本以為不會再有的相聚。那就聽從命運隨波逐流吧!林浪一定也同她一樣,此時面對不可預知結果的再次相聚,既猶豫不決,又暗自歡喜慶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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