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筆名是飯糕
顧念歸頓住腳步,雙手按在青年的雙肩,將他的身子扳過來。
他想問,但喉頭發(fā)緊,半天才哽咽出聲:“你……就是……楊伊曼?”
他語聲破碎,幾不成調(diào)。
他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她真的是楊伊曼嗎?
寬松的男士服裝,另類的寸頭,兩只耳朵上都打了一排洞,掛著一串骷髏頭耳釘。
臉色黑黢黢的,雙眼憂郁悲戚,額頭上還沾著一些泥土。
怪不得剛才那老婆婆說是個小青年,這扮相完全看不出是個女生。
這跟十年前那個朝氣蓬勃的小姑娘完全不同,跟顧念歸記憶中的楊伊曼更是天差地別。
“我是,你是誰?”
面前的人掙脫束縛,戒備地看著他。
顧念歸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他感覺有股力量將他的靈魂抽離出來,飄蕩在高空,俯視著那個站在鮮艷的向日葵花田中的單薄身影。
他的內(nèi)心撕心裂肺地吶喊著:為什么?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楊伊曼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等了十年,忍了十年,這跨越千山萬水的重逢,卻讓他只想失聲痛哭。
楊伊曼是他的太陽,他的信仰,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了十年的寶貝啊。
楊伊曼似乎被他的反應(yīng)嚇到了,倒退了幾步,遠遠望著他。
顧念歸見狀,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你還記得煤球嗎?”
顧念歸這十年個頭躥得很猛,膚色也變白了,五官褪去了孩童的稚氣,跟十年前那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判若兩人。
他怕楊伊曼認(rèn)不出來。
楊伊曼聽到這句話卻突然渾身顫抖,手臂掙扎著要推開顧念歸,仿佛受了很大驚嚇一樣地喊叫著:“你是誰?你是誰?不要,不要提這個名字,不要!”
顧念歸心痛如絞,楊伊曼為何如此懼怕“煤球”?
他再一次后悔自己的不告而別。
十年前的那晚和這十年之間,楊伊曼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顧念歸任憑她如何掙扎也未松手。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離開,十年前他無能為力,十年后他一定要守護好楊伊曼。
楊伊曼掙脫不開,痛苦地彎腰蹲在地上。
她的雙手還被顧念歸鉗制著,蹲下去的姿勢使得她的雙臂上舉,寬松的長T恤袖子順著瘦弱的胳膊滑落至肩頭。
顧念歸看著那細白的手臂上一道道整齊密集的疤痕,瞪大了眼睛。
這些蜿蜒在楊伊曼雙臂上觸目驚心的痕跡,像刺向顧念歸胸膛的無數(shù)把明晃晃的尖刀,令他肝腸寸斷、心痛難當(dāng)。
楊伊曼她……這些年都是怎么過來的?
淚眼模糊了視線,他聽著楊伊曼的啜泣聲,久久才回過神來。
顧念歸矮下身,扶起楊伊曼,用衣襟輕輕擦拭著她額頭的泥土,啞聲道:“我叫顧念歸,金老讓我?guī)闳ズ|市,他住院了?!?p> 楊伊曼認(rèn)不出來,也不愿想起他,那就不相認(rèn)吧。
顧念歸這個名字他沒在孤兒院用過。
楊伊曼驚疑未定,又聽到這個消息,焦急不已。
“金爺爺?他怎么了?嚴(yán)重嗎?有沒有危險?”
“你別急,他沒大礙,修養(yǎng)幾天,老人家就是想你又聯(lián)系不到?!?p> 楊伊曼從工裝褲掏出手機看了看,“這山里信號不好,害你專程跑一趟,不好意思啊?!?p> “沒事?!?p> 顧念歸又往回走了幾步,撿拾地上的顏料、畫筆,還有已經(jīng)被踹散的畫架。
這是一幅向日葵的油畫,風(fēng)格跟梵高很像,就連筆名也……
飯糕?這是諧音梵高嗎?
顧念歸眼眸幽深,閃過一絲痛色。
梵高固然藝術(shù)成就斐然,但人生也太……
總之,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
楊伊曼扯下那副快要完成又被糟蹋的畫,輕輕嘆了口氣。
顧念歸捏著畫架,顫聲道:“齊……我說剛剛那個人,經(jīng)常這樣對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