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顛簸多久,終于是到姚市府了。
我沒有力氣觀看此地的繁華盛況,直催慕容熙把我往客棧里送,此時此刻趴在床上也是美好的事情。
慕容熙也嫌棄我在一旁嚷嚷實在有礙欣賞,硬著頭皮把我往客棧里送,丟手了就自由。
這家客棧的名字叫天地客棧,當(dāng)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我且不去管它,反正我跟這老板又不是一個行業(yè)的。
我要死了似的,說,老板,麻煩了,來一間上房吧,我困得緊。
老板還未開口,慕容熙在旁邊果斷說,為什么只要一間?楊兄是突然窮得發(fā)瘋了么?作甚這樣節(jié)省了?
老板一看我們倆拌嘴了,悠閑看著。
我一下子有精神了,說,這個也不是吝嗇,節(jié)省一點,積少成多,不是可以做善事嘛。你怎么突然沒有愛心了?
慕容熙頓一頓,說,話是這么說的,但是我習(xí)慣一個人睡覺,害怕在晚上的時候踢人下床。
我說,原來是這么回事,慕容兄弟,行走江湖,重在隨遇而安,不拘小節(jié),方顯大丈夫本色。再說了,我也不怕你踢我,大不了我自己再爬上床就是,不會勞煩你的。
慕容熙說,怎么著,我就要兩間房,又不是偏要你給銀子。
我一看慕容熙來氣了,貌似不可理喻,也不至于鬧僵了,就說,老板,聽見沒有,我慕容兄弟要兩間上房,還不快去準(zhǔn)備,在這里磨蹭什么?
老板也不生氣,淡淡地說,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您來得不巧了,現(xiàn)在只有一間上房剩下,不知道您是要,還是不要?
我一聽,差點喜上眉梢,說,要要要,當(dāng)然要。
慕容熙把臉一板,說,要來作甚,還是去別家,我倒不相信,偌大一個姚市府找不到兩間上房!
老板笑笑,說,恕我直言,也不是我在這里胡言亂語誆騙您,最近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都聚集到姚市府,準(zhǔn)備錄入官籍,各大客棧都是人滿為患。你們還算是幸運的,我這里僅剩一間,不至于露宿荒野!要還是不要,還是請兩位好好地斟酌下,我也不勉強。
我看慕容熙差點哭了,整張臉?biāo)坪跻蜗聹I來,但是哭也哭不出兩間上房啊。就說,慕容兄弟,將就下,將就下,明兒個再去探訪,有好房間就訂下來。
如此,慕容熙才勉強點頭。因為這個小插曲,弄得他的情緒很低潮,也不想出去逛集市了。
我沖進房間,速度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慕容熙慢慢地進來,黑著臉看著我。
作為一個識時務(wù)的人,絕對不能夠厚著臉皮做令別人咬牙切齒的事情。
我趕緊起來,說,呀,我差點忘記了,哎喲,我的背好痛,睡不得這樣柔軟的床,否則容易走火入魔。慕容兄弟,還是您請,我自己去地板上,珍愛生命,人人有責(zé)。
慕容熙立馬換一副嘴臉,柔柔地說,哎呀,楊兄睡不得,真是可惜,不能有福同享了。我也不便強人所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一個顫抖,捏了下拳頭,說,好困好困,我睡去了。
慕容熙笑瞇瞇地說,您先夢去著,我隨后就來。
我想,你要是敢進我的夢里來,看我不把你扁得頭破血流四肢殘廢。把你的眼睛挖出來,掛在墻頭當(dāng)夜明珠,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聽見有人在拼命地打我們的門。我把頭抬起來望了望床上的慕容熙,他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表現(xiàn)得淡定異常,一定是在裝睡。
我說,慕容兄弟,哎,慕容兄弟,門外面有人在找你,自己起來打發(fā)了去,省得打攪了我的休息。
慕容熙只是象征性的“嗯哼”兩聲,卻不見起來。
我接著喊,慕容兄弟,趕緊起來啊,外面那人估計是你的親戚,抑或是你的老鄉(xiāng),難道你真的那么絕情,連一個敘舊的機會都不給人家么?
慕容熙干脆不吭聲了。沒有辦法,這樣鬧下去,睡覺什么的都是浮云了,人家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只得親自從地鋪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去開門。要是在我家,我是決計不會起來的,最多只叫那人自己翻墻進來,或者狠心把門砸爛。要知道,從夢里面掙脫出來,是要費很多功夫的。
門外并排站著三個人。當(dāng)中一個中年漢子,兩邊是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剛要開口喝罵他們“三更半夜不睡覺,到處裝神弄鬼嚇人,真真祖宗八代都不是東西”。
中間那個漢子搶開開口道,少俠,打擾您休息了。
呀,就是前面那一個稱呼就堵死我了,叫我怎么罵得出口?作為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道德有理想年輕化的俠客,怎么著也得是溫文爾雅!
我改口說,哪里哪里,您客氣了。敢問先生,深夜造訪是為何故?
中年人說,嗯,說來話長,不知少俠是否介意請我們到屋中詳談?
我向來最是鄙視引狼入室的行為,但是眼前這伙人,怎么看都不會是聚嘯山林的強人,就說,這好說,三位請。
中年漢子看來像是久經(jīng)風(fēng)云的人了,到了我的屋子一點也不拘束,直接使喚他的小子端茶遞水,好像登門造訪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說,先生,恕在下修行膚淺,忍不住詢問,您大駕光臨寒舍所為何事?
中年漢子說,在下袁青,是但偟派的二把手。這次前來叨擾,主要是想請少俠加入我們但偟派,大家以后一起發(fā)展壯大。
我想,但偟派是甚勞什子?xùn)|西,從來沒聽說過,加入這個派系,應(yīng)該沒有機會出人頭地吧?就說,哦,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袁青袁大俠,我可是久仰您很久了。
旁邊一個小子說,既然少俠這么敬佩我們的主人,那就是說愿意加入我們但偟派一起發(fā)展了?
我靈機一動,說,佩服歸佩服,加入歸加入,不能混為一談。這里,我只問袁大俠一個問題,要是袁大俠能夠讓我心悅誠服,在下就供袁大俠任意驅(qū)使,毫無怨言,絕不反悔。
袁青說,好說好說。少俠請發(fā)問。
我說,恕在下莽撞,貴派名曰但偟,不知道這個作為解釋?
想來袁青也是粗人,轉(zhuǎn)頭問一個小子,那小子吱唔了半天,硬是沒有說出個一二三。
頓時袁青臉就青了,呵斥道,你們平時不是自稱飽讀詩書學(xué)富五車么?怎么到這個緊要關(guān)頭又一問三不知了?難道你們當(dāng)真以為江湖就是坑蒙拐騙!簡直太不像話了,我宣布,你們被解雇了,沒用的廢物!
我趕緊在一旁打圓場,要是因為我的一句話,使兩個小子丟掉了差使,于心不忍,就說,袁大俠何必遷怒于旁人呢?他們是您的屬下,若是有個丟三落四糊里糊涂,也是您平時的教育不夠,或者是貴派的一把手在創(chuàng)立門派的時候沒有充分考慮遣詞造句,才不明就里地使用了“但偟派”一名,又不能做出深入淺出的解釋,才致使手下的人缺乏一種門派的認(rèn)同感。故,依在下愚見,貴派當(dāng)前的任務(wù)一方面招收新的成員,為門派注入新鮮的血液;一方面還要請教當(dāng)?shù)匚膶W(xué)大儒,為貴派立一個志存高遠(yuǎn)的名號!
袁青說,少俠所言極是,聽少俠一席話,勝在江湖打打殺殺十年!在下獻丑了,請擔(dān)待些。那么。我等就告辭了。
說罷站起身,一抱拳,就走。
我也起身還禮,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