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陽逸之在臺上開口了:在下才疏學(xué)淺,不大受各路英雄好漢的喜歡。但是,我也是皇命在身,若有違抗,就是人頭落地身首異處啊。所以,我奉勸各位血氣方剛的漢子,大家和和氣氣,有話好好說,對我們都有好處。從此以后呢,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了,都是親朋好友!來呀,把解藥送下去,給那幾個要死不活的朋友解解乏。接下來,入官籍才是正道!在那邊去領(lǐng)取入籍書,填好上交。
我一邊走一邊低聲說,慕容兄,你看這書生,才幾天盟主,弄得滿身戾氣,一點孔孟風(fēng)范都沒了。不過,這殺一儆百的計策,除狠毒之外也透露著智慧。
慕容熙說,別亂嚼舌根,小心被官府以詆毀朝廷命官的罪名,抓去殺頭。
我得到入籍書一看,瞬間頭暈了,說,怎么這么多字,我認識幾個???
慕容熙說,拿過來我看看。
我把入籍書藏到背后,說,你自己不會領(lǐng)???用不著這么作威作福,我可不是你家的蓬頭稚子。
慕容熙微微一笑,腳尖點地,身形一旋,已經(jīng)到我背后,然后我雙臂一麻,入籍書飄然落下。
慕容熙抄在手中,念到:“入籍申請書。萬歲萬歲圣皇帝,我猶感江湖人士“不講衛(wèi)生、不講禮貌、不講文明、不講道德、不講秩序,心靈丑陋、語言粗鄙、行為邋遢、環(huán)境骯臟,不熱愛衙門、不熱愛朝廷、不熱愛圣上”的所作所為是大逆不道的,在此,我自愿加入官籍,接受廣大各層干部的監(jiān)督,接受圣上英明神武的領(lǐng)導(dǎo),為創(chuàng)造更好的人生而奮斗終生!下面是一些基本情況的調(diào)查報告?!?p> 我說,好復(fù)雜,我應(yīng)付起來有困難,而且好多字不會寫,要不,你就幫幫我吧?
慕容熙說,好啊,條件是,這里結(jié)束后,我又要出去逛,可要跟著你了。你包吃包住包游玩,敢不敢?
我想了想,反正從云遙鎮(zhèn)誆騙多來的不義之財夠多,正好找一個人來幫助我分當(dāng)下這罪孽。說,行啊。
慕容熙說,那我開始寫了。我問,你答。叫什么名字?外號是什么?幾歲了?
楊無為。秋眼公子。不才虛度23光陰。
哈哈,你叫秋眼公子,誰給你起的啊?這么儒雅!
不要笑,好好給我寫,不然我不帶你出去玩耍了。
哦。政治面貌。家庭住址。家里人口。當(dāng)下職業(yè)。
一個老百姓,但是常常鼓勵自己要有所作為,也讀過幾本書,常常幫助村里人干田地里的活兒,從來沒有干過恃強凌弱偷雞摸狗的事情。所以是一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紀律的老百姓。家住姚市府云遙鎮(zhèn)。家里現(xiàn)在沒人,因為我不在家。爹娘死得早,還沒有媳婦兒?,F(xiàn)在的職業(yè)么,有做過織席販履,做過屠豬賣酒,也去為大戶人家看家護院。
估計是聽見我爹娘死了,慕容熙就沒嘲笑我沒有媳婦兒和當(dāng)前的生活。
進入江湖的目的是什么?夢想加入哪個門派進修?為什么?
當(dāng)初我進入江湖是因為自己斗大的字認識不到一籮筐,然后又覺得種地耕田不但極其耗費體力,而且遇到風(fēng)不調(diào)雨不順的年頭容易鬧饑荒。也想過到衙門謀差事,只是衙門的長官說衙門做事辛苦,起早貪黑提心吊膽不說,而且吃不到軟飯穿不了綢緞睡不上熱炕,勸我另謀高就。我就奔著江湖來了。我夢想加入少林寺。因為少林寺是一座千年古剎,里面沉淀著許許多多的歷史文化,有利于我提高學(xué)識水平。還有渺如煙海的武功秘籍,可以幫助我強身健體,為日后伸張正義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而且,少林寺規(guī)矩森嚴刑罰嚴酷,有利于自我約束修身養(yǎng)性。最重要的一點是,少林寺接受了朝廷的冊封,沐浴著朝廷撒下的無尚榮光,向少林寺靠近就是向朝廷靠近,就是向天之驕子——吾皇靠近。
殺過人沒有?為什么?
沒有殺過人。一方面,我自幼膽小怕事,連殺雞都是請求外援的。另一方面,我是感覺雖然來日方長,但是人生苦短,只有一次。草菅人命天理不容,更何況吾皇時常教育我們要“相親相愛”的慈愛聲音時刻在我的耳邊回響??赡芰硗庖粋€原因是我自己都怕死。人們應(yīng)該都怕死。
自我評價與認識。
我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好話,干脆說自己的缺點吧。我能夠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足與錯誤。
……這不是你的優(yōu)點么?搞清楚,你是在陳述你的缺點!
別打岔。我身上的毛病我都一清二楚,但是,缺乏克服缺點、改正錯誤的勇氣。雖然渾身的毛病讓我不自在,但是在完成組織交待的任務(wù)的時候,我一定會使出憋尿的力氣,壓制缺點,出色的完成任務(wù)。
這才像是缺點嘛。你對江湖治理有什么好的建議或意見?
我輩孤陋寡聞之徒,怎么敢越俎代庖胡言亂語?圣上天縱英才,陽盟主天子門生,我輩俯首聽命!
你理想中的媳婦兒是怎樣的?
怎么會有這樣的問題?是不是侵犯我的隱私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膽量去京城問當(dāng)今皇上,問他為什么這么關(guān)注個人問題,是不是要招選駙馬?如果,你是膽小如鼠呢,就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要是再多嘴,我就沒耐心伺候你了!
請息怒,我膽小如鼠還不成么?對于媳婦兒,我沒有特別的要求,就是相貌要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黎民百姓。脾氣要似水的溫柔與胡攪蠻纏的任性兼并,簡稱剛?cè)岵?。嗯,她要愛我關(guān)心我體貼我,不許打我罵我騙我。其他么,就是,我有錢的時候,替我使勁地花;沒錢的時候,乖乖在家種花。也許還有要求,暫時沒有想好。
至今有夢中人了么?
夢中人?夢中人?
就是你喜歡的女孩!笨啊??磥磉@圣上真的是操碎了心了,竟然連江湖中毛頭小兒的個人問題都要了解。干他那個位置實在辛苦。
哦。其實,干我這個位置也不容易。整天只見“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多么渴望在水一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佳麗。
哎,貧什么嘴?正面回答問題。
哦,沒有。
好了,填寫完畢,你可以拿去交付了。
我拿著入籍書歡天喜地去了。當(dāng)我回來的時候,卻沒見慕容熙在原地等我。這家伙也真是的,來去自由,招呼都不打一個,讓我再見到你,一定叫你好看。
這時候,陽逸之又上臺去了,說,剛才入籍大家表現(xiàn)很好,我回去之后一定會稟告圣上。接下來,就是五大門派的劍陣表演。五大派在江湖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相信大家也都見識過他們的實力。劍陣表演是藝術(shù),大家可以好好的觀摩觀摩,互相學(xué)習(xí)共同進步。首先出場的是,西岳華山!大家歡迎。
我一聽見是劍陣表演,就瞬間情緒低落了。根據(jù)我還不大成熟的人生閱歷,也可以負責(zé)任地說,任何一個略帶陣勢的表演,都是人數(shù)湊起來的。
那一年縣里邊說要進行大型的文藝匯演,以喜迎新朝廷光榮偉大誕生5周年??h上要求每個鎮(zhèn)至少一個拿得出手、能夠愉悅大眾并且必須歌頌新朝廷的功德的節(jié)目。
鎮(zhèn)長知道節(jié)目大致分為文類和體類。文以歌舞為代表,體以拳腳為代表??墒俏覀冩?zhèn)的人才是極度的凋零,老一輩的死去了,新生代的正在成長。
鎮(zhèn)長時刻皺著眉東思西想,覺得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就向縣里邊匯報說,本鎮(zhèn)新近人才交替之際,老夭新雛,人才斷層極其嚴重,請求縣里邊考慮考慮,體察民情。
縣太爺當(dāng)時大筆一揮,寫下:喜迎朝廷5周年,是何等重大的工作,爾等推諉懈怠,實屬辦事不力。倘若當(dāng)真束手無策,爾等可以上呈文書告老,等著接班的人不在少數(shù)。
鎮(zhèn)長聽說可能丟掉了飯碗,壓力重巒疊嶂,撲面而來,在左思右想傾聽意見的基礎(chǔ)上,做出扭秧歌的決定。
有人異議說,秧歌實乃鄉(xiāng)下卑賤之物,怎可榮登大雅之堂?
鎮(zhèn)長秘書幫助解釋說,秧歌,歷來是我鎮(zhèn)表達歡慶的形式,不管是逢年過節(jié),還是致謝風(fēng)調(diào)雨順,都是如此。如今新朝廷作為百出,天藍水清,民歡眾樂,百姓受福,這還不值得秧歌以贊么?況且,我鎮(zhèn)之秧歌,是他鎮(zhèn)渺茫之物,具有我鎮(zhèn)的地方特色,極力展現(xiàn)著我鎮(zhèn)優(yōu)秀的文化傳統(tǒng)。
異議者啞口無言。于是,鎮(zhèn)長就興沖沖的把秧歌報上去了。
縣太爺回復(fù)說,秧歌雖好,單人難舞。
鎮(zhèn)長拿著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
秘書室這樣解讀的:秧歌喜慶流露,贊譽自然而生,只是一人的贊譽顯然是大海孤舟,二人的贊譽是桌上兩筷,……若想得遼遠壯闊的汪洋般贊譽,必須蒼生都來贊譽。故,上邊的意思是秧歌團極佳,人越多越好。
鎮(zhèn)長胸襟豁然開朗,把各個村的秧歌小團隊糾集起來,秧歌團應(yīng)運而生。
最后的效果是,一個扭秧歌的加上另一個扭秧歌的,再加上一個扭秧歌的,……得到的一群歡天喜地扭秧歌的人。
在那些個排練的日子里,有一些自私且刁蠻的民眾,時刻擔(dān)心農(nóng)作,以此推脫缺席。
縣上看重秧歌團,為了鼓勵子民大膽地往前走,特此下?lián)馨足y若干,作為補貼。
此后,萬眾一心,攜手向前。
秧歌團在表演當(dāng)天大放異彩,掌聲雷動。
聽說,鎮(zhèn)長大人因此也受到嘉獎,也獲得下屆縣太爺?shù)奶崦?。?zhèn)長也逢著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感謝皇恩浩蕩縣太爺栽培。
如今,上臺來的是華山劍陣表演。不帶鄙視的說,我對所有劍陣都沒有興趣。
行走在江湖之中,怎么著也遇得見幾個五大派中的人。五大派的人,怎么著也得獨自占領(lǐng)一個臺子露兩手,賺取驚嘆與艷羨。可是,一旦看慣了單人獨舞,劍陣么,都是扭秧歌來的。
本來,華山劍法劍意取自西岳華山“奇,險”二字。華山無限風(fēng)光盡在“奇,險“二字中,“奇,險“往往與秀美相映相衍,因此華山劍術(shù)奇拔峻秀,高遠絕倫,招式處處透著“正合奇勝,險中求勝”的意境。
但是,這些耍劍陣的人,大多覺得一個人舞起來聲勢不夠壯大,不如劍陣來得熱鬧。這些純乎只圖個熱鬧的劍陣,往往就一個勁兒地忽略了劍意的發(fā)掘與團體的合作。
可以想象,蓬頭稚子也可以七進七出松散的劍陣而毫發(fā)未損。與其留下來看這愚昧四射的劍陣,不如自己信步游蕩下,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